林天江观赏着这副太宗临幸小周后图,思绪早就飘到七十几年前,当年他也曾观赏过唐伯虎的另一幅画作,听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给他讲解唐伯虎的生平,以及他的技法和诗作,还曾送给他一本书,里面详细解释了唐伯虎创作这些画作的初衷、细节,因此对于当前这幅画,林天江早就了然在胸,对它的真伪也更是早下论断。
一边的谢媚儿却不自在起来,要知道她可是将以传家宝为条件,跟肖大鹏做了交换,才得来这副名画,倘若被林天江说成是假的,她的一切都前功尽弃,这辈子就算完了。
本来她以为傍上了肖大鹏这个靠山,下辈子就有了依靠,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耀武扬威,但是经过昨晚那番折腾,已经让她对未来充满了忧虑,如果这幅画也出了问题,她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面对谢媚儿瞪过来的目光,林天江却有些犹豫了,吴芸芸昨晚跟他说过,这个谢媚儿虽然讨厌,但也有苦衷,倘若有机会放她一马,就不要穷追猛打了,好歹跟她是朋友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
张老爷子见林天江皱着眉,还以为他遇到了难处,过来低声道:“没事的,认不出来也没事的,在场的老哥们不会怪你什么,你看那些七老八十的行家也没几个见过这幅画,打了眼也无所谓。”
此时谢媚儿突然讥讽道:“哼,我就知道你昨天不过是碰了大运而已,遇到了真正的宝贝,就不认得了吧?没见识就是没见识,一个骑三轮的车夫,能有什么真本事呢?”
林天江突然呲牙一乐,“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不然还有些心软哈,多谢,多谢你啦。”
他指着画中的人物,笑吟吟道:“你们看过来,这个大黑胖子自然就是宋太宗赵光义,那个被挟持的美人就是小周后,赵光义经常找借口唤她入宫,小周后每每羞辱过后,回家大骂李煜窝囊,李煜则避而不见,可谓凄惨之极啊。”
李凤宽急于知道这幅画的真伪,便催问,“那么,这幅画的内容跟史实相近,很可能就是真的喽?”
林天江不理他,继续说道:“你们看那小周后此时的姿态,两腿分开,鞋子都掉了一只,那纤足小巧,大约三寸左右。你们知道么,中国缠足之风就是起源于南唐后宫,起初是李煜座下的一名**,以绢布缠足,在莲花上跳舞,此风在宫内滋长,连皇后都学了去,所以这里画的也算真实。”
众人对他的历史知识很是折服,李凤宽更是兴奋道:“那这么说来,这幅画一定是真的?”
“不,假的。”林天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想要害死我是不是?”谢媚儿大怒道。
林天江摇摇头,“我说过,本人说一不二,这幅画就是伪作,我总不能往反了说吧?”
杨中平插言道:“可是,你方才说了,此画的技法是唐伯虎的技法,落款也是真迹,内容也跟史实没有出入,连细节都十分合隼,怎么就突然说成假的呢?”
林天江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它是真的,多年未见唐寅真迹,若是真的,我岂会放过?你们看她足上那鞋子,绣花鞋……就是这里不对。”
他把在场众人都说蒙了,谢媚儿还想发作,被张紫馨一把拉住,瞪着眼叫她闭嘴,谢媚儿慑于紫馨的威势,自然乖乖闭了嘴。
李凤宽从没听过这般新鲜高论,兴致高涨,“林兄弟,您接着说啊,为什么绣花鞋不对?”
只听林天江缓缓吟诵: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这首菩萨蛮就是当年李煜所作,当时大周后也就是小周后的姐姐,还是南唐后宫的皇后,此时大周后病重,李煜与她的妹妹有了私情,偷偷在别处幽会,浓情蜜意,别有一番滋味,李煜兴之所至便写了这首词,大周后无意当中瞧见,一气之下一命呜呼,小姨子这才扶了正,成为了历史上著名的小周后。”
张紫馨不禁问道:“可这跟这幅画的真伪有何关系?”
林天江笑道:“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看到这句没有?金缕鞋就是当年李煜送给小周后的定情之物,小周后自此之后,一生只穿金缕鞋,就连入宫被赵光义侮辱,也不曾换。后来李煜被赵光义下毒谋害,小周后也自尽随夫,入葬之时,金缕鞋依然穿在足上,永世不离。”
张紫馨被这故事感动的眼圈泛红,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这幅画里的小周后所穿鞋子不对,因此就是伪作?”
林天江你点点头,“本人曾有幸看过一部唐寅自述的作品,讲解了他创作的初衷,以及每幅画的来历、细节,曾经提到了李煜和小周后的故事,像他这种大家手笔,这等细节一定不会放过,虽然此画的技法精湛,连唐伯虎的图章都弄到了刻在上面,可惜错在了这金缕鞋上,也算是功亏一篑吧!”
此时屋子里静的可怕,落地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李凤宽惊讶的张大嘴巴,过了半晌才连连点头,拍手道:“太了不起啦,林兄弟,我还没见过你这么专业的鉴定师,若不是你,我这次的损失可是几千万都有了。”
那边扑通一声,谢媚儿跪倒在地,已经晕了过去……
张紫馨急忙叫人过去掐她人中,还想叫救护车,只不过谢媚儿很快就醒了过来,哭天抹泪道:“我可怎么活啊,这个肖大鹏,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他不但送了我假的祖母绿项链,竟然连这幅画也是骗我的,还把我家祖传的和田玉手镯骗走了,我可怎么活啊,我不想活啦,你们杀了我吧。”
张老爷子冷笑道:“我们都是守法公民,杀你做什么?这幅画虽然是赝品,不过也算是高质量的假货了,弄到古玩市场还能卖些钱花。唉,好在我头脑清醒,总觉得这么厉害的名作不可能如此简单就到我手上,所以才请来天江过目,总算没有铸成大错,好险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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