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谢景宸看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阳,而冲喜本就不管用,再加上夜里黑白无常勾魂,一个个都笃定谢景宸咽气了,杏儿那一嗓子,无疑是验证了她们的猜测,这才有报丧之举。
苏锦一脸黑线,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早上会醒吗?”
其他人误会就算了,她怎么也信了。
杏儿缩着脖子,弱声道,“她们说的跟真的一样,那受惊的小丫鬟这会儿还在发高烧说胡话,奴婢只,只当姑娘昨晚上是扎姑爷玩的……。”
她从小伺候姑娘,姑娘有几斤几两,她比姑娘还清楚,姑娘没学过医,就敢给姑爷治病,怎么叫她相信啊,事后还说不要告诉别人,这不明显是怕她扎姑爷泄愤的事被镇国公府知道,到时候生气吗?
杏儿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被婆子的哭声遮盖,有婆子哭着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可怜的大少爷啊,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某位年纪轻轻就去了的大少爷黑着脸坐在床上,双眸喷火的看着进来哭丧的丫鬟婆子。
他身后,苏锦面对着墙,笑的肚子一阵阵抽疼。
谢景宸额头一跳一跳的,“一大清早的,乱嚎什么!”
为首的婆子怔的说不出来话,嘴巴张大的能塞进去一咸鸭蛋,“大,大少爷你……你还活着?”
谢景宸从床上起来,脸阴沉的能凝成墨汁,那些丫鬟婆子吓的噗通跪倒在地,道,“丫鬟突然叫起来,奴婢们当大少爷你……。”
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了声音。
那婆子脸色一沉,呵斥道,“这里是镇国公府,做丫鬟的在主子屋子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大板!”
杏儿小脸一白,直往床边站。
苏锦笑容湮灭,这就开始给她来下马威了?
淡淡一笑,苏锦道,“镇国公府的家规还真是严格,叫一声就要打二十大板,连大少爷是死是活都还没确定就先报丧,也算是公然咒大少爷死了,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该杖毙?”
谢景宸冷冷道,“出去领三十板子,其他人罚一个月月钱。”
这些人着实有些太不像话了。
婆子磕头求饶,谢景宸不耐烦道,“拖出去。”
苏锦从床上下来,杏儿伺候她更衣,那些丫鬟婆子退出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屋外的板子声倒是格外的响亮。
坐在梳妆台前,杏儿帮她绾发髻,一边道,“姑娘,你医术真高,都能从阎王爷手里头抢人了,你说姑爷早上才醒,他就真的早上才醒。”
苏锦一脸黑线。
这是在夸她吗?
这是在拆她的台啊!
人家昨晚就醒了一拨了。
透过铜镜,苏锦看到谢景宸眸光盯着她,带着探究和审度。
他已经分不清苏锦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这女人有那么多面,一会儿温顺如小猫,一会儿又张牙舞爪要休书,昨天被气的吐血早上起来却发现心口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
梳妆完,苏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三千青丝在杏儿灵巧的手里绾成流云髻,乌发如云,领如蝤蛴,齿如瓠犀,娥眉淡扫,顾盼生辉。
杏儿左右看看,笑出两浅浅梨涡,“姑娘生的好看,怎么打扮都漂亮。”
将手里把玩的玉簪放下,苏锦起身,就见谢景宸眸光深邃的盯着她,问道,“你昨晚要休书只是为了救我?”
苏锦淡然一笑道,“是为了救你,也是为了要休书。”
谢景宸眉头狠狠一皱。
苏锦近前几步道,“到现在,你应该相信我能救你了吧,一份休书,换你一条命,你不亏。”
杏儿呆呆的站在一旁,清秀的脸上满是迷茫。
她怎么听不大懂姑爷和姑娘的对话?
姑娘是想要休书,但是昨晚姑爷昏迷不醒,他是怎么知道的?
谢景宸望着苏锦,眼神有些复杂和不解,“既然这么不想嫁,又自信能救我,为何当初不直接进宫找皇上?”
不说替他解毒,只需将他救醒,皇上从中说几句软话,她根本不用嫁给他冲喜。
要是她真的是苏锦,她就这么做了,这不是怕东乡侯和唐氏知道她是假的吗?
小丫鬟好糊弄,东乡侯和唐氏可没那么好打发,她不敢掉以轻心。
但这些话,不能说出来,苏锦道,“你们镇国公府的铁甲卫把侯府团团包围,我爹都出不去,我出得去吗?”
谢景宸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区区铁甲卫,拦不住你,更拦不住东乡侯。”
“那这休书,你给是不给?”
他要活命,她要休书。
本是皆大欢喜的事,这男人就是死活不同意,她真怀疑他不止是中毒了,而是脑子有病,求都求不来的事,居然不同意。
深呼一口气,苏锦望着谢景宸,眸光微动,笑意盎然,纤纤柔夷在他胸前画圈圈,呵气如兰道,“才一晚上,谢大少爷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苏锦手猛然抽回来,侧头就看到一嬷嬷带着两丫鬟站在珠帘外,登时脸颊窘红,她们是什么时候进屋的,走路能不能稍微带点声,能不能先敲门再进来?
隔着珠帘,赵妈妈眼底流露一抹淡淡的鄙夷和唾弃。
这大少奶奶要不是被娶进门冲喜,哪还能有今天,她就算地位底下,都是多看一眼都觉得脏,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礼义廉耻是一个也沾不上边。
挑了帘子,赵妈妈上前福身道,“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
谢景宸神情淡淡,“有事?”
赵妈妈直起身子道,“大少爷虽然醒了,但郡主还不放心,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让奴婢过来说一声,大少爷才刚醒,不用急着陪大少奶奶去敬茶,半个时辰后再去,另外让奴婢收拾床褥。”
“嗯。”
赵妈妈朝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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