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灯火如昼的朱雀大街上是人头攒动。
沈昭然穿着一袭粉色衣衫,披着大红斗篷,头戴兜帽,手上提着新得的方形灯笼,带着几个下人在集市上兴致勃勃地逛着。
突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街上诸人纷纷惊叫避让,沈昭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骚乱引得同身后跟着的下人们走散了。
她回头望去,直直撞进了一双猩红充血的男人眼中。
男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是浑身浴血,吓得沈昭然禁不住咽了口口水,调头就想跑。
可是来不及了,马上的男人弯下腰来,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甩到了马背上。
沈昭然立时大叫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救命啊!救命啊!”
沈昭然带来的几个下人闻声望去,立时分辨出了被人挟持在马上的人是她,忙大呼着:“姑娘,姑娘……”
紧接着他们就瞧见几名穿着黑色飞鱼服的悬明司护卫紧随而至。
沈昭然的贴身丫鬟云檀见状,知晓事情不简单,忙吩咐道:“一人回去禀报主君,其余几人跟在后面,去同悬明司的大人们说明姑娘身份,务必要保证姑娘的安危。”
“可……那是……”那名家丁怕极了,都带上了颤音,“那可是悬明司在追人,那人定然是……是‘异人’!”
“‘异人’又如何?”云檀立时训道,“若是姑娘有个好歹,你们的命又算几个钱?”
几个下人闻言,不敢再磨叽,应着她的安排去做事了。
沈昭然整个人是横在马背上的,随着马儿颠簸,咯得她腰腹难受,但是她顾不得这许多,只得不停大呼着求救。
“闭嘴!”
那人开口,嗓音沙哑,似乎是经年没怎么说过话。
“你想干什么?”
沈昭然瞧出这人的不对劲来,瞧着后面的追兵,立时明白这人是个什么身份,可这人头脑分明还清醒着,只怕是刚已经吸过血了。
“你带着我走不快的,你不若放了我,说不得还能跑得快一点……”
她试探着说道。
男人没理她,只骑着马飞快地掠过朱雀大街,拐进了暗巷中。
沈昭然哪里能让他轻易逃脱?还要呼救,可男人也不是傻子,一手并拢,直接砍到了她后脖颈上,她呜咽一声便晕了过去。
她再醒来时周围很是安静,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子灰尘味,她忍不住呛咳出声。
“你是沈府的人?”男人隐在黑暗中,用那把破烂嗓子问道,“威武大将军是你什么人?”
屋子里没有燃灯,沈昭然看不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同样的,男人也看不见她因为他的话而放在膝上攥紧了的手,还有陡然缩紧的瞳孔。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身后跟着的是沈家的家丁,沈家只有一位姑娘,你是威武大将军的女儿,是也不是?”
“所以你将我捉来的目的是什么?我的父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沈昭然听着这人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来寻仇的,便也顺势认了。
“我没想到会在街上碰到你。”男人笃定道,“我要死了。”
沈昭然毫不怀疑,因为她鼻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但她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这男人要死了,一旦他失了智,再次发狂,也能轻轻松松要了她的小命!
“发生惊变的那日你来军营里寻你父亲,还是我抱着你去的,不知你可否还记得?”
“什么?我当时在军营?我娘从未同我说过……”沈昭然呐呐道,“我爹去世时我还小,当时禁受不住打击发了场烧,醒来后那几日的事都记不得了,只长大后……”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等着看男人如何接话。
“也是,那时候你才七岁。”
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张帕子,颤着手递到了沈昭然面前。
“我原本是想随意在街上劫掠一个人,也好逃走的,如今却是逃无可逃,你拿着这张血书,给你娘,或是你留着也行,为……”
男人似乎在极力忍受着莫大的痛楚,说话的声音都打着颤儿。
“我不信大将军会滥用药物。他向来正直,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你带着它,若有真相大白的那日……以慰我虎阳军枉死的一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沈昭然闻言,脸色遽然一变。
“什么意思?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
男人眼前好似又浮现出了八年前的那夜,漫天火光,整个虎阳军,连带着里面的人,尽数被焚为灰烬,自此,哪还有什么荣耀?大家只记得他们发了狂杀人的战栗往事。
“我只查到当年炼药的巫医跟镇国公有干系,我苟活了整整八年,就想搜集证据,可是没有……除了在他府上查到了有‘异人’活动的踪迹是再查不到其他,他收拾得太干净了……”
男人嘴里又涌出一股子鲜血,整个身体也开始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他知道,他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失智。
“虎阳军是勇猛之军,一心保家卫国,不该受万世唾骂!”他一把将手中的血帕子塞到了沈昭然怀里,急急道,“盐水街,找陈狗子!”
沈昭然还未及再说什么,一黑影已然破窗而入。
她猛地回过神来,也没来得及想这帕子里裹了什么东西便将物件一股脑都给塞到了自己衣裳的内兜里,而身边的人在此时陡然暴起,直接将她掀翻在地,一双长满长指甲的手掐上了她的脖子。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挥舞着手臂打着面前的人,可身前的人岿然不动,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逐渐逼近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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