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有一颗老枣树,树下摆着一张小桌,这是李长风做功课的地方,贤王常常坐在一旁督促他。
后来这里又为我摆了一张小桌,放上笔墨纸砚让我乱写乱画。
贤王看完李长风的功课,又来看我,指着我画的两个圈圈问我:阿倦画的什么呀?
我抓着毛笔指给他看,画一个大枣,给阿倦吃,画一个烧饼,给王爷吃。
他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又问:那给长风画什么呢?
我看了一眼李长风,他假惺惺地看着书本,眼眸半垂,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我鼓鼓腮帮子道:不给他,什么也不给他。
话音刚落,就听见咔吧一声,李长风捏断了手里的笔。
这个人很记仇,我对他好的时候,他半点反应也没有,我对他不好了,他就要黑好几天的脸。
这回也是,他那眼睛像是能自动过滤掉我似的,好多天都没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王爷说,我要是不高兴了揍他都行,可我不能揍他。
我知道我爹醒不来了,他不会来接我了,我知道现在是寄人篱下,我再不高兴也没资格揍主人家。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着,我们被春夏秋冬轮番拔着,一截截地长高。
在李长风高我一个头的时候,他终于要去书院读书了。
上学的第一天,他显摆似的带着小书童,大步流星地跨出门,嚷嚷着终于摆脱周舒倦这个讨厌鬼了,好高兴。
声音很大,生怕我听不见。
我坐在枣树下哭了一天,但书院不让女孩子进,谁家的女孩子也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日暮时分贤王来看我,笑眯眯地问:阿倦舍不得长风吗?那,等你及笄,就嫁给长风做媳妇好不好呀?
我的脸顿时红得像猴屁股,哭得更大声了,谁要嫁给李长风呀!我就是嫁个屠夫也不嫁他!就是当尼姑我也不嫁他!我就是跳河死了也不嫁他!
我说这话的时候,李长风正好下课回来,他看着我,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什么也没说,咬着牙气鼓鼓地走了。
李长风一天天地长大,锦州的夫人们也一天天地把他越盯越紧了,有事没事就要来王府拜访,顺道带上家里的姑娘,说是向王妃学学厨艺。
其实王妃哪会什么厨艺啊,厨房都叫她炸了好几个了,但人家来都来了,她也没办法,她得笑着活下去。
那些人来时,我都不出门了,这都是锦州最最尊贵的门阀,配得上李长风的姑娘,也只能来自这些人家。
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但从没人拿我当回事,他们都说,世子怎么可能娶一个侍卫的女儿啊,这种事当个笑话说说就算了,谁会当真啊。
是啊,李长风就是要娶,也该娶个高门贵女,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个侍卫的女儿。
我有自知之明,我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王爷五十岁生辰那天,大摆筵席,请了好多好多的人,就连京城也有人专门赶来。
那天下着雨,我被淋湿了,落汤鸡似的站在廊下拧裙角的水,各家来的小姐们就聚成一团偷偷打量我,捂着帕子躲得远远的。
我没抬头,余光瞟着那些明艳优雅的贵女,第一次觉得自己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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