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风寒,阴雨冷冷,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魏山行宫,皇后凤榻上。
珠钗逶落的姑娘躺在上面,裹着厚实的锦被双目紧闭。鞭笞刺耳的声音钻入耳中,挟着血腥味的冷风,带着阵阵寒意,熏的她不安的颤了颤。
这姑娘叫林愉,是六品京府通判的嫡次女,今日不甚落水,刚熬过危险期,并无家人作陪。
林愉身上忽冷忽热,难受的紧,就连做梦都不曾舒展柳眉。
她记得今日跟随继母去魏山祈福,马车行到一半颠坏了轮子,一行人下车在魏江河畔歇脚,等待救援。
等待漫长,林愉也不大爱凑继母那边的热闹,遂独自领着人在江边散步,雨后的魏江碧空如洗,一望无际。
正走着,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目光戚戚的站在江边呢喃,她神态悲戚似要轻生。
林愉不落忍一条生病就此湮灭,悄无声息的走近想要救人,就在马上要拉住人的时候,突然身后继母所出的妹妹林悦惊呼一声。
“林愉,你做什么?”
那声音突兀且尖利,本是没事的两人,在林悦一声惊呼之下受惊坠落,身子如蝶翼飘飞。林愉慌乱之中用力扯住妇人,把人拉上岸,自己却失足落入滚滚长江。
岸上乱作一团,隐约听见林悦夸张的求救声音。
林愉冷笑一声,奋力前划。
她会凫水,也不曾期待有谁来救她。
所以…当有人游到身边时,林愉看不清那人面容,第一反应也是带着谢意直接拒绝。
“不用,我自己可以。”
不料那人没听,下一刻林愉整个人被人拽住,生生往江水里面沉。
林愉第一个想法是,这人想谋害她。
当即林愉一脚踹过去,手脚并用的挣扎,和那人在水中厮打。死亡的恐惧让林愉迸发无限的求生潜能,狠狠的咬在那人的肩头,恨到几乎要咬下一口血肉才罢休。
自然,和男子相比,林愉没有成功。
她被人捏着下巴,冰冷的江水漫入口中,绝望的窒息感无限蔓延,似有万根钢针刺入胸腔。
林愉控制不住,终于松了手,身子开始下坠。
恍惚之间,嘴唇似乎贴上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带着彻骨寒意,不待林愉睁眼一看,那人报复性的咬在她的唇瓣上。
疼。
冷的疼,咬的疼,心更疼。
为什么总是她?
她生母早亡,从未想过去争什么。姐姐未嫁前和姐姐偏居小院,姐姐出嫁后更是足不出户,为什么同样是女儿她不受父亲待见?为什么只是想活着就难上加难?
一个浪花拍打过来,林愉累的很,放弃了挣扎。在水中凄惨一笑,任由那人咬在唇上,又怒又羞。
心底,总是隐隐有些不甘的。
难道就这样死了。
…
屋外雨骤风急,树叶唰唰作响。
鞭笞的声音仍在继续,林愉惨白的双手用力抓着床单,梦里不知想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呼吸有些急促。
呼啸而来的鞭声“啪”一声划破平寂,林愉倏然睁开双眼,眸中带泪,喘息深长。
屋外淙淙雨声入耳,她竟还活着吗?
林愉恍惚的看着头顶朱色的烟纱罗锦,整个人仿若梦中。
边上似乎有人,林愉稍微转头,看见血色的长鞭划破长空,飞溅的殷红血珠落在脸上。
是热的,梦里听到的鞭笞竟是真的?
林愉瞳孔萎缩,随着长鞭沉闷一声打在皮肉上,忍不住也跟着揪心的疼,她却没有听到有人叫疼。
“傅承昀,五年了。”
“还不足以洗去你青楼的卑贱。这般趁人之需,逼迫女子,你妄为傅家儿郎。”
傅承昀,挨打的竟是傅承昀吗?
林愉徒然睁大眼睛,转头看去。
红衣似血,长袖盈风,妖冶的脸上尽是嘲讽的戾气。即使跪着,也带着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正是上京城那个大名鼎鼎的左相,傅承昀。
他出身青楼,也曾提剑血洗渡山,风雪之中他带人负棺撞钟,站在高墙之上对着下面的每一个人冷喝。
他笑着,下面的人被他一箭射穿了谩骂的喉咙。
他的名字,是上京许多人的噩梦,唯独是她的心之所向…
“打,随你打,我受着。”
傅承昀跪着,脊背挺直,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停顿,似是感知到有人看他,他抬眸,狼一样的盯着林愉,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继而随意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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