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是宫廷大宴,衣着打扮自然要精心,不然别说亵渎皇家,就是走到大臣堆里都没脸面。叶政这三年来政绩平平,许多大臣已是不买他的帐,这回宴席若不多笼络只怕日后忠烈侯府的路不好走。
“香儿说得是,大宴是该做些新衣裳。”叶政撇了一眼神色不对的吴姨娘,摇了摇头,还以为是吴姨娘苛责香儿对她们无礼,被揭穿之后心虚了。
叶香君颔首而立,眸光平淡如水。她只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朝自己迸射而来,隐隐约约能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
“侯爷,布缎阁极少有人出入,那屋子里的旧气恐冲撞了侯爷。妾身带着香儿春儿去便是,不必劳驾侯爷了。”吴姨娘上前一步,略带着些惶恐。
“姨娘这说的什么话,爹乃是忠烈侯府的侯爷,是一家之主。这百花宴上他便是侯府的门面,若穿得不好我们做妻女的再光鲜又有何用。要我说还是爹亲自去一趟的好,到底爹见多识广,对衣料色泽都有分辨。”叶香君一席话彻底堵了吴姨娘的退路。
吴姨娘一怔,若她再开口阻拦便是说侯爷目光短浅,无需他来挑衣料,自己的眼光比侯爷更好。
“香儿说的是,这次百花宴乃是新皇登基以来的第四个宫宴。轮回之年是重中之重,各地王公贵族皆会来席,可比不得往常。既然你手中有钥匙,那也不用耽搁了。”叶政将手中的书扔下,甩袖而去就是往布缎阁去。
吴姨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她狠狠剜了叶香君一眼,快步走出了书房。
叶香君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只见长廊侧角一个小厮猫着腰偷偷溜过,神色略有些焦急。她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不发一言当做没看见。
布缎阁红漆木门,两排侍卫挺立而守,目色庄严。
吴姨娘眼神飘忽不定,嗓音都有些颤抖:“侯爷,这阁中旧气实在太重。要不还是由妾身进去将布缎挑出来,侯爷再慢慢选吧。”
叶政皱了皱眉:“你办事向来利索,今儿的话怎这么多?”
布缎阁内都是珍贵布料,每一匹都价值不菲。若要真少了短了什么,那便是府里出了家贼。若家贼是姨娘,那他这侯爷被蒙在鼓里便是奇耻大辱。
吴姨娘被噎了一口,登时闭口不言。
“侯爷!”忽的一声呼唤传来,听到这声音,吴姨娘的神色忽然一亮,迅速转过身来如看见了救命稻草。
叶香君回眸,只见一张苍老而布满皱纹的脸,额上渗着点点细汗,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赫然就是方才偷偷溜走的那个人。她唇角轻勾,眼中闪着耐人寻味的光。
这老者就是忠烈侯府的三十年老奴,可以说是看着叶政长大的,老侯爷见他忠厚老实便命他做了管家。那小厮是他的侄儿,年方十八相貌堂堂。可惜,终究知人知面不知心。
前世娘病重之后,后院管事便落在吴姨娘手里。但府中下人并不对这刻薄尖酸的姨娘心服,起初还是关照着娘。但管家叔侄二人也不知得了什么好处,竟将横柳院里的下人通通换上吴姨娘的人,以至娘夜半咳嗽无人响应,天冷被薄无人添碳。
她到如今才明白过来,为何娘只是风寒,诺大的侯府却她日渐病重。吴姨娘为人阴狠但那时胆气略薄,她必然是借了旁人的手。侯府内掌管一切调度,并能封住下人悠悠之口的只有一人,管家。
“管家,你怎过来了?”叶政心奇。
“老奴听说侯爷要取布缎做衣裳,自然是送钥匙来的啊?”管家反倒疑惑起来,亮出了一串铜环,约莫一百多把钥匙,叮当作响。
叶政转看向叶香君,神色狐疑。不是说钥匙掌在姨娘手里吗,怎的管家又带着钥匙来了?
叶香君默然不语,管家侄子就是姨娘派去给那书仆送钥匙的。书仆取了钥匙先佯装去阁内查探,而后便出来让管家侄子再将钥匙送回给管家,这回去时便被她看到了。这布缎阁钥匙只有两把,爹一把管家一把,不这么样的话他们立马便就穿帮了。
原先她只知吴姨娘收买了爹身边的书仆,却不知她收买了哪一个,这下她终于清楚了。
“香儿,瞧见了吗。钥匙明明白白在管家手里,我只是向管家借了几次钥匙,偶尔开阁入内清扫免得布缎生尘。谁成想你还误会起我来了,以后可莫要如此冲动,身为侯府小姐得三思而后行才是。”吴姨娘见管家来,抿嘴轻笑,神色倨傲起来。
“原来姨娘多次入阁是为了除尘清灰,这么说,那些小厮丫头说姨娘常抱着布缎出来是撒谎了?这后院里的下人是越来越嘴碎了,姨娘可得多多管教才是。”叶香君冷冽一语。
吴姨娘打了个寒战,李嬷嬷的事她可还没忘。数年精心笼络,好不容易才将管家跟后院的人拉拢到手,怎能被这贱丫头毁了!她淡笑上前一步道:“抱出布缎是为了拿出来晒,免得生了霉。你大小姐家的闲适惯了定不懂这些,那些下人并没撒谎,只是话未说全。”
她斜看了一眼管家,管家是机灵上前弯腰道:“对对对,姨娘向老奴取了几次钥匙,都是说要将布缎拿出来晒晒。这些日子多亏了姨娘想的周全,不然这阁内怕是要废不少布缎了。”
叶春容也是冷笑一声:“管家一人忙得焦头烂额,若没娘为他分担还不知要误多少事呢,娘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姐姐是在后院清闲取暖,可不知这侯府大大小小多少事。”
横柳院上回被大闹一阵后,叶政给派了不少婆子丫头。屋内的碳火也换了上好的兽金炭,一日三餐也都是上好的膳食,可以说是养尊处优,万事不烦。对此叶春容是相当不忿,凭什么她一个死了娘的人能享受这等好处。逮住机会,她也不忘落井下石。
她也是瞪了一眼管家,管家吞了口唾沫抱拳道:“对对对,这些时日多亏姨娘,姨娘体恤老奴家贱内生病帮着料理杂务,不然这府中许多事都要乱套了。说起来,真是辛苦姨娘了。”
“管家快别这么说。”吴姨娘悠悠叹息,眉毛是略带忧愁,“我本不是当家主母,取了府中阁楼的钥匙自会被人说道。可我只是一心一意为侯府着想,误会便任由他人误会去。可没想到,竟是连香儿都这般想我,真是令我心寒啊。”
叶香君对她这惺惺作态毫不动容,只冷道:“姨娘跟妹妹好生奇怪,我不过见姨娘开过布缎阁的门便猜姨娘有钥匙。比起管家,自然找姨娘更亲近些,倒是从未说过什么怪话吧,怎的还说我误会起来,真不知姨娘跟妹妹想到哪里去了,也不知是谁误会了谁。”
若不是心虚,为何你两母女要辩解这么多。叶政眸色轻闪,捻须是低头不语。
这时,一名书仆跑到叶政耳边,叽叽咕咕不知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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