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结夏幼时将萧逸衡看作英雄,并非是他尊贵的皇子身份,也非是因他文韬武略不在话下,究竟是何原因其实她并不清楚,或许是某一日的关切问候,也或是初遇时他的出手相助。
但苏结夏没想到的是,对萧逸衡怀着仰慕之心的并非她一人,还有她宠爱的妹妹。
而她早应察觉,在苏梨棠总黏腻在萧逸衡身边时,在苏梨棠央求萧逸衡教她一招半式时,在苏梨棠对萧逸衡撒娇时就应察觉的。
可毕竟是懵懂无知情窦初开的少女,她只当苏梨棠是个贪玩的孩子罢了。
他二人习武,而她或坐或立,静静在一旁含笑看着,那样美的时光皆定格于六年前的冬日。
那天雪下的极大,苏梨棠一蹦一跳地走到她房前轻轻叩门:“二姐姐,陪棠儿去打秋千可好?”
苏结夏应了一声,急急将大氅披上,即便身子不适,仍是跟着她一道去了。
苏梨棠爬上秋千,肉嘟嘟的小手紧握麻绳站了起来:“二姐姐,帮棠儿推秋千可好?”
她用尽小小的身子里全部力气,应苏梨棠所求把秋千推得高高的,只为了苏梨棠能露出比春光更暖的笑容。
银铃般的笑声在苏结夏不注意间戛然而止,紧接着的是一阵啼哭。当苏结夏回过神时,自己的妹妹已然跌落于地上,偎在萧逸衡的怀里。她紧张地向他们奔去,却被萧逸衡喝住。
“棠儿如何对你,叫你能将她从秋千上推下。她可是你亲妹妹!”待她回过神时,已是只剩她孤身一人跌坐在雪地中。
那日苏结夏在雪地中待了多久,想了些什么都已模糊不清。待她再清醒时已是两日后,全家老小皆是眼中含泪围着她,见她转醒才将吊着的心放下来。
“二小姐被人发现倒在雪地中已是黄昏时分,这几日名医来了不少位也没转醒,着实将老爷急坏了。”
打那之后苏结夏本就羸弱的身子更是落下了病根,再加终日闷闷不乐,更是病体缠身踏不出屋门。
安定侯见状便为她请了教琴先生,抚琴之余还可同她闲谈几句。来的这人似是书香门第之子,在京城也有些小名气,为人风雅,言谈举止尽显风趣,倒是真在闲暇时伴着苏结夏解了闷,苏结夏也逐日开朗了些。
“先生今日如此早便要结课?”近些日子,苏结夏总觉着先生同她闲谈的日子比以往少了许多。
这日正聊到兴头时,先生抬头瞧了瞧日头便面带焦灼。支吾着回了苏结夏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苏结也想拿先生打趣,便悄悄跟在他身后,却不见他离府,转了个弯儿又似是准备绕到何处。她心下起疑,更是盯得紧了一些,却不想先生停在了府上甚为偏僻的一角,在原地等着的正是苏梨棠。
远远地见二人相谈甚欢,苏结夏心下也明朗了几分,便悄声按原路回了自己的住处。
对于苏梨棠,她多少是存着愧疚的。她虽未做过将苏梨棠推下秋千的事,但如果那日她制止苏梨棠出门,而是同她在屋内聊聊天的话,她也不会摔倒在雪地之中。
“如今这样,棠儿应该会开心些吧。”苏梨棠这样轻轻叨咕着,心下也宽慰了几分。
如此平安无事过了四年,先帝病逝,新帝登基,萧逸衡封摄政王,同苏梨棠的关系愈发亲密,甚至亲自请旨迎娶苏梨棠。
一切的变动便是由圣旨穿下的那一日开始。
先生打那之后时常抱恙。接连告假。苏结夏并不在意,这些年所学已足够她闲暇时自娱自乐,为自己排解时日。只是又过了几日,府上众人正于堂内准备午饭时,就见丫鬟匆匆来报:“秉老爷,三小姐人不见了。”
安定侯虽是慌了神,却命众人不可声张,派了十几个家丁小心找寻。只是直到亥时仍未见苏梨棠踪影,倒是带回了另一个消息。——先生也在同日不知所踪。
苏结夏当下便了然于心,抬眼望向安定侯震惊的面庞便知道这件事不必言明众人也心知肚明。全府上下瞬时鸦雀无声,全等安定侯安排。
苏结夏被如此压抑的气氛弄得不自在,便先行告了退。
在回房的路上,她看见了苏梨棠。她欣喜地想喊人来,想告诉众人苏梨棠还在府上,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也无法做声。
她只能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苏梨棠向自己靠近,忽地转过脸来,那小小的鹅蛋脸上布满泪痕,眼睛紧紧地盯着苏结夏,表情愈发狰狞起来。
苏结夏只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忽地听见苏梨棠绝望的怒号。
“你毁了我一辈子!我做鬼也不会让你苏结夏好过!”仿佛是地狱而来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苏结夏的耳边,苏梨棠的面容也渐渐扭曲起来。
“别靠近我!”
苏结夏爆发出一声尖叫,身子挺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她轻拭去额头上的薄汗,抬眼瞧见阳光已由窗户打了进来。已是第二日了。闻声而来的丫鬟神色慌张,急忙拿了锦帕替她擦汗定神:“二小姐可是做了噩梦?”
苏结夏点点头,神色中流露出疲惫。“代我梳妆吧。王爷的马车不知何时到,赶早不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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