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根据大齐律例,但凡是买卖奴婢,必须要有保人,立市券,申牒,且要保人五名,这才算是正儿八经的交易,敢问大人一句,这刘婆子只是交了张契约书给陈家小姐,就将我卖于对方,也没见到其他物件,不知作何解?”一道如珠玉相击的脆声响起。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流星,划过天空乍现光芒,来的那么突然。
吴知县先是一愣,后来立刻醒悟过来,大齐律例里面确实是有这么一条,不过因为买卖人口这种事情常有发生,他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是陈家小姐,他压根不会管这件事情!
他险些忘了这条律法!
现下这么一听,倒是连连点头,赞同顾清和话。
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丝探究的味道。
而跪在地上的刘婆子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却骤然熄灭,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之色。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需要繁复的手续才能算的上是合法的交易,但是即使是这样,若是被官衙的人抓到,判刑是免不了的。
但是为了生存,她必须这么做!
她懊悔的是当初居然为了一点银两,没有贿赂村里的里正,手里的手续不全,在那死丫头的嘴里就成了拐卖人口!
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顾清和话还没有讲完,接着又道:“大人,这不是心虚,怕拐卖人口的事情被发现,又何至于怎么焦急?”
“大人您是朝廷的栋梁之才,自然能让这种贼妇人在您的赫赫威严下无处遁形,请您一定要为我们这些弱女子做主!”说着顾清和还扬起袖子,摸了摸眼角,在外人看来是委屈十足。
吴知县一下子被戴了高帽,圆圆的脸上满是红光,想他一个九品小知县,居然也有被人说是朝廷的栋梁之才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整个人也有些飘飘忽忽。
像是为了应和顾清和嘴里的那句‘栋梁之才’,吴知县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衣冠,一张正气十足的脸严肃着对着刘婆子,威呵道:“贼妇,你满嘴的谎言,不仅拐卖人口众多,还意图欺瞒本官,来人呐——”
吴知县大喝一声,顿时气场十足,一旁的官吏严阵以待,立刻上前听候吩咐。
“犯妇刘氏,临江县刘家村人,欺瞒朝廷官员,拐卖大齐子民,先杖责一百,再施行绞刑,以儆效尤!”
刘婆子一听,身子一虚,立刻摊在了地上。
吴知县的话音刚刚落下,身侧的七八个官衙立刻将刘婆子按倒在地。
高高举起手中又硬又长的板子。
啪——啪——
“哎呦,哎呦,痛死婆子了!”
“大人饶命啊!”
“要死喽,哎呦!”
婆子被按在地上杀猪般的嚎叫。
顾清和却一点都不同情于她,毕竟这是她罪有应得,怪不得旁人。
吴知县很满意婆子的反应,又耍了一把官威:“你们也看到了,如有再犯,以此为鉴!”
四周的百姓战战兢兢,莫敢抬头。
“多谢大人替我们做主,不知可否放了小女子们?”顾清和一步步引导吴知县。
吴知县正在兴头上,大袖一甩,立刻道:“本知县爱民如子,你们既是被卖,现在就各自回家去吧!”
说完又看了一眼陈小姐,却见她看着那瘦削的身影,若有所思。
顾清和得到吴知县的允许,淡淡一笑,上前为瑶儿她们解开一直束缚着的草绳。
瑶儿扬起笑脸,眼睛弯弯似弦月。
“顾姐姐,我好担心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冲上去,你还有我呢!”瑶儿眼里闪动着担忧的泪花,扑到了顾清和的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衣领。
“嗯,我还有你。”顾清和欣慰的一笑,摸了摸瑶儿的脑袋。
刚来到这副身体上,她烧的很难受,若不是瑶儿一直用凉水为她降温,就算她能降下温度,脑子大概也烧坏了吧。
穿越来到大齐,遇到瑶儿是顾清和唯一感到温暖的地方,她很珍惜!
她会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受到欺负!
况且她的心中一直有疑问,因为这出戏码不是巧合,她清楚的记得大齐所有的律法,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知道牙婆契约里的漏洞,但是关于其它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过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面雕梁画栋的阁楼上,半开的镂空窗子将楼下的热闹和里面的寂静隔开。
一素白衣衫男子端坐在榻上,背影挺拔,白玉冠高高竖起,透出丝丝寒意,渗入骨髓,银色狐毛大氅披在宽阔的肩头,靴子上暗绘着棠棣花纹,骨节分明的白皙手中举着琉璃夜光杯缓缓摇晃,薄唇轻抿,低垂着眼眸,神色不明,就像是一尊细致雕刻的石像,只有细细听来,才能稍微听到晃动的细微水声。
身后站着一个身着便衣的侍卫,纹丝不动。
倏而,男子垂下的眼眸慵懒的抬起,漆黑深邃的眼眸明明灭灭,流光四溢。
“是时候见面了。”男子缓缓起身,立在窗前,默默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声音低沉又平静。
见面?
去见谁?
守在一旁,僵硬了许久的侍卫挠了挠头,不解的看着负手而立的男人。
忍不住腹诽道:大人的话怎么总是这么简短!
男子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良久才转身。
侍卫立刻移步,低头,推开阁楼雅座的雕花木门,不敢有一丝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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