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国,京都。
初冬,寒风料峭。
东郊外十里,有一僻静佛寺,不受百姓香火供奉,只受皇家供奉。
“愿来世不生帝王家!”
“佛主开眼,我八哥十弟有德有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佛主千万保佑,让八哥十弟继承雍国大统,造福黎民社稷!”
佛堂内,一个略略显得有些憔悴的男子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诚挚祷告。
李恪心中有一万句草泥马想说,老天是开什么玩笑,让自己穿越做了皇子,却有一个喜欢杀儿子,猜忌到极点的皇帝老子。
当今雍帝在位二十七年,子嗣众多,可活到现在的皇子,仅剩下了三人,其中包括九皇子,被封为晋王的李恪。
而死去的皇子,并不是无福早夭,而是在被封为太子后,要么被雍帝猜忌所杀,要么活活吓死!
直至今天,雍帝已经废杀掉了七位太子,遍观历朝历代,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恪能活到今天,得多谢家世贫贱,宫人出身的母妃。
太子立长立嫡,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可顶在前面的皇兄皇弟再多,也经不起雍帝杀的快。
现在东宫正位空悬,朝臣已经多番上奏,请立储君。
其中呼声最高的,竟然是平日里默默无闻,谨言少行,只求做个太平逍遥王爷的李恪。
李恪想死的心都有,恨不得把这班多嘴多事的大臣弄死,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最可气的,以往关系还不错的另外两个皇子,转眼把李恪当成了大敌,欲要争夺太子之位,这烫屁股的太子之位,自己根本不想做好不好,谁想抢着送死就去,别带着自己。
所以就有了,整日担惊受怕的李恪出门散心拜佛,舒缓心中郁结之气的事。
李恪长吁短叹,几所欲勿施于人啊,这太子之位,我真的不感兴趣。
……
佛堂外,一个白面无须的老仆耳朵动了一下,或许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默默向外挪动脚步。
此时,地面忽然轻颤起来,佛寺外骤起马蹄声,老仆眉头微皱,他耳力过人,听出佛寺外来了数百铁骑。
不多时,寺中沙弥惊呼乱跑,一个玄甲红披风的武将阔步入内,战靴踏地如雷,一眼看到了拦在佛堂前的老仆,轰然跪地行礼,大声道:“陛下有旨,册封皇九子,晋王李恪为太子,诏宣入内。”
老仆大喜,转身要去禀报喜讯,就听佛堂内传出倒地声。
李恪已然被这噩耗惊吓过度,眼前一黑昏厥过去了。
心中只有一个悲愤念头:佛主,老子这么真心实意的求你,你竟然帮倒忙!
老仆疾奔入内,惊呼道:“太子殿下,你怎么了……”
已然昏迷的李恪,听到这声称呼后,两腿一蹬彻底昏了过去。
……
东宫衍庆殿。
李恪再醒来时,已经入主东宫。
晋王府的下人无不喜形于色,王爷今日做了太子,赶明做了皇帝,他们这些人,可不要跟着飞黄腾达。
至于雍国太子常死于非命,就不在他们这些忠仆的考虑范围内了。
李恪面无血色的蜷缩在锦被后,目光呆滞,仿佛刚被十八个大汉蹂躏过的少女般绝望无助,只是望着房梁,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现在上吊自杀,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
“太子殿下,太医说殿下昏厥乃是惊喜过度所致,服些安神补药就好。”老仆端着玉碗琼药,轻声道。
“滚蛋!”
“请太子用药!”
老仆不动声色,一直劝了一上午了,老仆口干舌燥,仍在不依不饶的劝说。
终于,李恪转动眼珠子,满怀希冀的望着老仆,“王莽,你武功高深莫测,带我远走江湖,咱们去北齐,去东夷,从此隐姓埋名,永远不要回京都好不好!”
老仆愕然:“殿下,这是为何?”
李恪喃喃道:“趁父皇没打算杀我,我们还有时间逃跑。”
老仆脸色古怪,盯着李恪看了许久,慢慢退出了大殿,急声道:“太子犯了臆病,快请太医来施针!”
几个宫里来的太医本就在偏殿待命,闻言火速冲进寝宫,不由分说把李恪按到,一个颤颤巍巍,老眼昏花,行将就朽的老太医捏着细长的银针,抚着花白的长须笑道:“太子殿下,老朽乃是京都针灸圣手,一针下去保管百病全消……”
李恪惊了,头摇的像拨浪鼓,急道:“我没病……老匹夫,你敢扎我,我砍你脑袋信不信……卧槽,疼!”
李恪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一针过后,李恪果然恢复了神智,主动要来汤药,一口气喝了个晚朝天,不忘冲眼巴巴看着他的太医们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果然是金针圣手,本太子此刻感觉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要重重的奖赏你们。”
太医们大喜过望,忙跪拜叩谢。
自诩金针圣手的老太医闻言洋洋自得,抚须道:“太子殿下明鉴,刚才老朽使的只是渡厄金针第一式,还有八针未使,老朽这几天就住在东宫,扎足八针,保管太子殿下的臆病永不复发!”
李恪嘴角颤抖,温声道:“不劳太医了,送客!”
连推带攘的把太医轰走,李恪终于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了,任谁眼睁睁的看着银针从太阳穴扎入脑门,也要惊惧三分。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眼观心口观鼻的老仆,李恪屏退侍候的太监宫女,冷声道:“这太子我不想做!”
老仆稍抬头看了眼李恪,“老奴知道。”
“你知不知道,本朝太子的下场?”李恪问道。
“废太子李旭,在位三年零七个月,因涉及巫蛊,被下狱吞金自杀。废太子李泰,在位四个月,起兵造反死于乱兵之中;废太子李奇,在位一年六个月,因触怒陛下,惊惧而死;废太子李彦,在位两年,因被妻族牵连,赐鸩酒而死……”老仆如数家珍,把历任废太子的生平讲了一遍。
“这些废太子,党羽众多,身孚朝臣众望,母族势大可依,他们都活不久,我岂不是更要死翘翘。”李恪深吸一口气,用兔死狐悲的口气蛊惑道:“王莽,你是我的亲信,我如果身死,你也好活不了,为了活命,咱们还是逃吧……”
老仆感动不已,可还是摇头道:“太子多虑了,老奴武功高强,届时逃命也不迟,除非五大宗师出手,老奴死不了!”
李恪目瞪口呆,合着你武功高死不了,老子怎么办。
李恪瘫坐在床榻上,已然绝望。
忽然,李恪振奋精神,高声道:“快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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