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奔入森林,二人好似进了冷藏室。十三岁的双胞胎兄弟大汗淋漓,浑身湿透,他们不断眨动双眼想要适应一时的阴暗。避开早晨难熬的灼人烈焰和令人窒息的炎炎热浪令二人顿觉轻松。
他们在老地方坐下——一棵历尽风雨沧桑的老树桩,一人一口喝着水壶里的水,因在酷暑中穿越广袤麦田徒步两公里而胸脯不住地上下起伏。
“她可能不会去了”,彼得气还没喘匀。
马丁白了彼得一眼,像往常一样,彼得后悔说了心里话。“她肯定会去,”他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你说会就会呗。”
“是肯定会。她昨天就去了,不是吗?所以她今天可能也会去。尤其是这样的天气。你不用陪我,回家去吧,我不介意。”
“不,我想去,”走了这么远了,彼得不想折回去,马丁当然清楚这一点。马丁把水壶盖住放回袋子里,把袋子递给彼得,站起身来。彼得想再休息一会儿,但他知道说了也无济于事。
马丁果断带头顺着干泥路面七拐八绕穿过橡树枫树丛,聚精会神地低头猛赶。彼得知道,他急着去,急着想重温前一日的***。路面白岩***在外,阳光透过树叶在地面洒下一片斑驳。整片森林好似在烈日炙烤下奄奄一息悄无声息,但又不时传来几声鹊鸣。彼得跟着。林荫让他如释重负。他的目光跟随眼前兄弟的脚步,看着脚步激起的灰尘如浪般翻滚。
马丁是哥哥,弟弟时时提醒他比自己早出生整整半小时。就是因为这半小时,马丁成了哥哥,成了头儿,始终盛气凌人轻蔑傲慢。彼得片刻的犹豫就会让马丁暴跳如雷。今早的跋涉可见一斑——彼得不想去,一来浪费时间,因为她不会去,二来被爸爸发现他们就惨了。但马丁心意已决,他总相信同一个树桩前能撞死两只兔子。比起可能要承担的后果,彼得更担心会错过什么,所以他跟着来了。一如往昔。
前方有个湖,他们沿着缓坡向湖而去,眼前森林树木渐渐稀薄,泥泞的路面坑坑洼洼铺满了碎石。地面上单丛刺蓟片片突兀而生。“拜托,快点吧,”马丁头也没回地说,“她可能现在已经到了。”
彼得多少有些怀疑,但没说出来。随着他们接近开阔地带,坡路开始变陡。路一平坦下来,马丁就开始朝着几米外倒下的大树跑去。
双胞胎兄弟脸朝下趴着,头靠在一截粗木墩上大口喘着气,庆幸终于到了目的地。他们抬头扫视面前波光粼粼的银色湖面,湖中倒映着蓝天白云。一只翠鸟猛冲而下划过湖面,打破了满湖明镜。抓没抓到鱼儿,兄弟俩并不关心。他们只顾着找她了。
“她没来”,彼得说道,他不知道是该为她没来感到失望,还是为自己料事如神而感到欣喜。
“她会来的,我们等着瞧。”
他们仰面躺着,谁都没说话,等了将近一小时。不是担心被爸爸发现的话,彼得早就因为体力透支睡着了。如果爸爸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肯定会大发雷霆。什么借口都无济于事。从被纳粹举家驱逐到这个偏远的小村庄以来,爸爸就没消过气。他的屈辱感,经过近期对酒的热衷发酵后,让他性情大变。他没有消气的时候,不是对兄弟俩,就是对母亲生气。彼得倒是喜欢远离城市和哥哥形影不离的生活,但如果让他选的话,他还是希望过回以前爸爸自尊自重、深爱妻子和儿子的日子。抑郁不曾做到的事情,纳粹做到了——成功地摧毁了他。
“她来了!”马丁激动的低声耳语打断了彼得的思绪。
他心跳加速,挪动身子越过树干向远处看去。没错,她就在那,正在湖边沙地上铺毯子。她的衣着和昨天一样——天蓝色齐膝裙配淡黄色衬衫,明快的衣着与她深色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真漂亮,”马丁说得声音似乎大了点,她转过头来,兄弟俩立即像躲避枪击一样把头埋在树下。
“她看到我们了,”彼得小声说。
“我不知道。”
过了一两分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马丁双手抱住树干,慢慢地从木头后面探出头来,“哦我的天啊。”
“怎么了?”彼得分明听出哥哥声音当中的颤抖,至少说明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
她已经滑下了裙子,正忙着脱衬衫,缓缓掀开的嫩黄色下面隐约露出她白皙如雪的肌肤。她就在那儿,除了贴身的胸衣和亮白的***外一览无余。她又迅速环顾四周一圈,确定没人后,迅速脱下内衣。彼得的呼吸已然不再平稳,他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的香艳,想要永世记住这一刻——那洁白如雪的肌肤原野,丛林掩映的私密岛国,还有那娇小挺拔的酥胸峰岭。她漫步到了湖边,稍作停留后步入湖水。彼得知道,即使是在如此酷暑的天气,湖水也是冰凉冰凉的。他看着佳人如斯一点点消逝在湖水中,内心感觉到片刻的失落。
“她不太会游泳,”他说道。
“我们不是来看她游泳的,”哥哥说着转身靠着树干躺下,“继续看着,等她上岸时再喊我。”
日头一点点上移,不一会儿兄弟俩就暴露在炎炎烈日下。彼得听话继续看着,但她并没有上岸的迹象,反倒消失在了视线之外。他像哥哥一样下巴支在树干上,期待着她的再次出现。偶尔他能看到远处激起的水花,但却一次比一次远。几分钟后,他就感觉发困,热量吞噬了他的注意力,最后吞噬了他的满怀***。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吵醒了他,“你们好,小子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马丁也跳了起来,兄弟俩都在烈日下使劲眨了眨眼。
“莫妮卡!”彼得尖叫出声。
“你们在干什么?”她眯着眼问。
“什么也没干,”马丁努力恢复镇定。
“那你们为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们睡着了,没别的,”马丁回答,“好了,你走吧。”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
“快滚,要不我揍你了啊。”
“你来揍啊。”
彼得知道哥哥这样只能恶化事态。他透过大树回望了一眼,看到水波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往回涌动。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走了,”他说着迅速站起身来。
好在马丁收到了他的暗示,“对,反正我们也要走了。”
“你们离家很远了,”莫妮卡说。
“你不也是,”马丁反驳道。
“我来找我姐姐的。”
“你有姐姐?”
“有啊。湖水里是不是有人?”
“没有,”彼得回答得似乎太干脆了。
“真的有人。”
“我们要走了,你一起吗?”马丁问道。
彼得回头张望——那女人正从水里出来,她湿漉漉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莫妮卡眼睛都直了,“是我姐姐。她什么也没……你,你刚才……”
“没,我们没有。”
“还有你,”她激动得大叫起来,“快点,她会看到我们的。”她绕过斜坡向树林跑去,兄弟俩跟着跑。进入一片浓荫后,三人停下了脚步。莫妮卡开始大笑起来,“我都等不及要告诉她了。”
“闭嘴,”马丁说道。
“你们这两个偷窥狂,”她尖叫着指着兄弟俩,笑得花枝乱颤,“你们就等着……”
马丁脸红了,“等着怎么样?”
“你爸爸……”
马丁突然拉下脸,面目狰狞地扑过去,猛地把莫妮卡按在一棵树上。她的后背撞在高低不平的树皮上,疼得尖声直叫。马丁把脸凑近莫妮卡,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尖,“听着,你这头小蠢牛,听好了,你胆敢透露一个字我就……”
“马丁,住手,你弄疼我了。”
“我会让你更疼,如果你……”
彼得扣住马丁双肩把他拉开。莫妮卡挣脱马丁的束缚,开始大哭起来,双胞胎兄弟面对面站着,眼中燃烧着对彼此的怒火。彼得从没正面抵抗过哥哥,此刻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他知道,他不能一走了之。疼痛突然来袭,他甚至都没看清马丁动手,唯有上唇的肿胀和手指的充血印证着刚发生的一切。虽然没被打倒,但他双膝已然着地。几米外马丁泰然自若地站着,提着紧握的双拳,准备再次出击。
透过哥哥的肩膀,彼得看到了莫妮卡,她用手捂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远处湖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喊着莫妮卡的名字。“我不会放过你的,马丁?费舍巴彻,”她低声说着用手捋着整了整头发,回答“来了,海琳。”彼得看到了她的眼神,有那么一刻,他似乎坠入她到那海蓝色的旋涡当中。以后的很多年,他都能回想起那一刻她的眼神,不知道其中是怜悯,还是不屑。
双胞兄弟看着她的背影穿过树林朝着湖边渐渐远去。
马丁看他的眼神中满是轻蔑。马丁把袋子甩在肩头,耸了耸肩,转身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去。
“马丁,”彼得喊道,“等等我。”
“滚。”
“马丁,我没想……”可哥哥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树林中。树叶沙沙作响。彼得不知道是不是该追上哥哥,他最终决定不管他了。回到村子他的气应该就消了吧。一群白色的蝴蝶翩翩飞过。他摸了摸刺痛的嘴唇,真希望马丁没走那么快,好让他们编好糊弄爸爸的故事之后再回家。那女人从湖里上来的速度之快已经无关紧要。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莫妮卡的表情,还有内心深处对自己惹得马丁举拳相向的懊恼。
他慢慢地往家里走,边走边想如何才能和哥哥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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