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县令府衙。
“嘶……”相辰逸头痛欲裂,从河里被捞回来就一直低烧。
相夫人赵氏打正门进来,瞧见他苏醒,眉头紧皱,眼眸责备更深,“都怪那唐果害人不浅,听娘的话,日后离得她远远的!”
“母亲!”
相辰逸厉声打断,“这事与唐果何干。孩儿已和唐果互定终生,此生就认定唐果一人。”
他自然知道母亲向来不喜唐果。
可他已经错过唐果一世,抱憾终生。这一世万不能重蹈覆辙。
赵氏闻声,怕他气急攻心,眼珠子一转,便微微叹道“那唐果如今已是侯府嫡女,侯门高院媒妁之言,纵使唐果愿意,侯府又怎能轻易下嫁?不若你专心学业。他日高中,且不说旁的,豁出这张脸面,娘亲也要想尽办法替你去侯府求亲。”
相辰逸闻言,半天不曾出声。
最终一叹:“母亲,我需给她去一封回信,免得唐果对我心灰意冷。”
赵氏立刻唤来贴身小厮取来笔墨纸砚。
相辰逸去世前,已成大儒。可如今落笔,不知为何,却有些无从下笔。踌躇片刻,终是挥笔而就。
“母亲,此番还得麻烦您。”
赵氏眸色一闪,却温柔道:“儿,你且睡下,娘自会处理。”
相辰逸放了心。
赵氏出门后却是直接冷笑着撕了书信。
“夫人?这……”小厮不解。
“这件事不许对少爷说!不然拔了你的舌头!”赵氏阴狠的威胁,眼睛一眯,“我儿这般优秀,如今又有了考功名的斗志,将来什么女子找不到?唐果那等粗鄙不堪之人,她不配!”
……
唐果训完话径直回到厢房。
那旁刚被下放为普通杂役丫鬟的满碧,转身又回于院中,远远的瞧着房内烛光忿恨不平。
张嬷嬷不争气的看了眼满碧说道:“往后收了你的心思,这小姐古怪的很,归京之前不得再出任何差错,表面样子须得给我做好,不然就是我也保不了你了。”
满碧闷气嗯了一声。
却思着唐果今日令她受此大辱,这笔账怎地还得找回来!
瞧着她的神色,张嬷嬷气不打一出来,手拧着满碧的耳朵,颇为不争气的咬着牙,“还想歪的?当那野丫头什么都不懂吗,这归京半途出了问题,别说是坏肚子了,就是那多打了个喷嚏,均是我等下人失责。到头来丢的是谁的脸,是夫人的脸!”
这满碧在侯府一向谨慎,怎么才出了府便尽是糊涂。
满碧不满道:“那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
张嬷嬷眼眸寒冷道:“自然不是,她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只待她回府,诺大的候府上下女眷亲家可有得是让她出丑的地方。”
“你过来,我们现如今只得这样做...”
一门之隔,刚取了早膳的玉盘紧紧抿住双唇,手中的盘托几欲支撑不住。
然而又念及两人的对话所含内容之多,侯门府苑内的颇多算计,不觉记起小姐之言,强压住心底震惊。
半晌后,待俩人离开,才小心翼翼走出,飞快跑回楼上厢房向唐果娓娓道来。
唐果细细听着,也是明了。
眼前这张嬷嬷与满碧,皆是那主母夫人的贴身婢女,俩人各怀鬼胎,虽一路上生不出什么变数,但归京后必然不太平。
唐果思虑片刻,看着玉盘心思单纯担心不已,先行镇定安抚,低声沉吟,“侯门之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玉盘,万不可落人把柄。”
玉盘闻声,心脏噗噗跳动,想及侯府后院暗流涌动和数不尽的威胁,不觉略有些紧张认下,郑重的点点头。
……
七月二十五,京中热闹非凡,街头姑娘家身着白纱褶裙是远京之县少有的样式,花样别致,绫罗绸缎珍奇异宝,多的是那见不着的玩物,只是车中唐果无暇顾及。
玉盘拘谨的坐在一旁,唐果见状,握住她的手,点点头。
约莫半柱香后,马车停落。
俩人对视间,玉盘颤颤巍巍的支起帘子,唐果半俯身走出。
三间大门,上有一匾,上刻唐氏侯府几个大字。门前站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一位鬓发如银的老人站于前。
唐果望去,眼泪便落了下来。
这是她的祖母,上一世对她极好却在战乱中因胃疾病而亡,怎能不令她遗憾后悔?
“祖母!”
“我的好孩子……”
唐果正欲下拜,便被老夫人抱住,潸然泣下,周围下人也无不下泪。
“受苦了我的孩儿,苦了你了。”
老夫人抚着唐果的脸,眼眸中尽是喜悦怜惜,“流落在外,都不知过的何种日子,好在回来了……”
唐果心中感慨,用手绢拭了拭老夫人眼角的泪,慢慢止住哭泣,应道:“以后果儿哪儿都不去了,就留在祖母身旁好好侍奉祖母和爹爹。”
“好孩子……”
老夫人正聊着,却是回身瞧了瞧,脸色也越发不对。
“夫人现在何处?欲让老身和果儿等她多久?!”怒从中来,厉声道:“远道而来还要等她,成何礼数!”
嬷嬷见老夫人发火,不觉低头应声:“老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看看。”
唐果暗自挑眉。
当家的主母夫人,还未入门便给她立下马威,做的得确是明显啊。
嬷嬷姗姗来迟,其身旁另有一娘子衣着紫红锦衣,身姿修长容貌姣好,只是颧骨微高,看起来略有刻薄。
这娘子名为周希,算是侯府管家。
见老夫人脸色不对,连忙施礼低声汇报,“老夫人贵安,唐小姐贵安,夫人得知小姐归京甚是高兴,连日来准备小姐吃穿用度更是亲历而为。”
“只是……”周娘子一顿,微微看向老夫人略有纠结难言之色,“郡主突然来访,夫人正款待贵客恐落个怠慢的名声,故而未能如时到场欢迎小姐入门。”
“故而夫人另有嘱托,欲令奴婢带给小姐,说是小姐归京日后便是自家人,今日晚间亦有接风洗尘之礼。”
周娘子圆滑,一句话说的颇为绕转,倒是将夫人推脱不能前来说的合情合理。
反倒显得她唐果回来就搅事。
老夫人闻声,脸色甚是不好,心中不满。唐果回府是早就订下的日子,她又何尝不知这夫人是故意为之?
若是跟郡主明说此事,难道郡主还能恼了不成。
“那二小姐呢?”
老夫人遂而低沉出声,夫人在忙,可连唐珺都不出来迎接,未免太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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