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里净是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仿佛近在咫尺,付思云的呼吸一下子收紧,整片头皮都麻了。
不回头,脑子已有了此刻他的具体形象,意兴阑珊地垂着眼皮,却不耽误走路,步子跨得极大,一步能顶她两三步。
付思云满脑子都是刚刚他对自己的那个笑,从前他也不是没笑过,赢球了,听见有趣的事,班里的学生被耍,讨厌的老师吃瘪,都能引他发笑,只是这笑跟那笑又有些不一样,付思云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凭直觉觉得这一刻的范由旗更加单纯,也更加轻松。
迟来的二女一男垂头站在门口。季慧芳耷拉着眼皮,扫过去一眼,让那两个女孩子先进来上课,范由旗毫无意外地被指去外面罚站。
班里学生写字的写字,发呆的发呆,谁都不敢胡乱往外看,生怕一个眼神交汇,就被季慧芳以同谋罪处,拉出去一道儿罚站。
范由旗也不争,这人看起来似乎桀骜不驯,其实是懒得计较,反正化学课听不听对他而言都没差。
班里的学生再迟钝也听出来今天班主任心情不好。
季慧芳的意思是让他低头服软,或许他低个头服个软也就没事了,可他偏偏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口,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季慧芳在讲台上束了束课本,冷冷道:“还不出去?”
水薇双眉微蹙,往门口送去一眼,不巧撞见他的视线。
范由旗眉毛一扬,像是成心,似笑非笑的表情里有一种得逞的快意。
她心一抖,低下了头。
范由旗脚脖子一转,拔腿就走,他才不会傻到乖乖听季慧芳的话罚站,而是独自一人下楼,去操场打球。
气得季慧芳一把把粉笔头掷在了讲台上。
炽热艳阳灼烤着大地,像是要榨干这地里最后一滴水才罢休。
篮球嗒嗒嗒地敲着塑胶地,每一声都暗合那少年欲语还休的心情,范由旗站在篮框下投篮,偶尔抬头看看他们班的那页窗户。
一色黑发,人头攒动。
他跳起,单臂用力,手中的篮球沿流线型的轨迹被抛出,经过一个弧度优美的曲线之后,正中合理撞击区,借力弹回之后在网兜转了一小圈,稳稳落下。
有路过的体育老师不禁赞了一句:“漂亮。”
范由旗连眼皮都没抬,更别说笑了,塌着肩膀没精没神地想,漂亮又怎么样,那傻瓜又看不到。
下课后,陆虎从教室下来找他,大太阳底下,笑得一脸欠抽样,老远抛给他一罐汽水,朝他比了两个中指。
范由旗凭空抓住,揪起胸前衣襟擦了把脸上的汗,露出肚脐一截结实小腹,纹理清楚。
“好久没见过季慧芳发这么大火了,更年期的女人真可怕。”
他一走了之,可怜了他们班这一池无辜城鱼饱受季慧芳迁怒。
范由旗没理他,走去水龙头那里洗脸,一颗头都伸到水下面乱冲,陆虎靠在一边,闲聊的口吻:“刚刚下课有人来找我,问你跟班主任怎么了?”
他在水流下侧过脸来:“谁?”
“猜咯?”陆虎笑得狡黠,“女生,三个字的,很好听。”
范由旗拨弄了几下头发,他头发不长,洗过之后柔顺地塌下来,少了几分桀骜不驯,看着还有些少年从良的劲头。
关上了水龙头,这次是真真正正在看他,眯着眼睛。
“付思云。”陆虎绷不住先笑了,“要不然你以为是谁?丁水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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