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江月楼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枪,而是缓缓抬手,将黑洞般的枪口指向了他。
陈余之头胀欲裂,形象也略显狼狈。而站在他对面的江月楼虽然忙了通宵,却依然精神奕奕。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警服,神情凛冽地问:“你是医生?”
陈余之避开那刺目的强光,语气冷然地反问道:“请问你有什么权力关押我?”
他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隔壁审讯室里传来宋永仁拍着桌子的嚷嚷声:“人赃并获,还敢质疑警察?胆子不小!”
江月楼面无表情地盯着陈余之,仿佛宋永仁说了他想说的话。
陈余之皱眉,情绪似有些不耐,“我和他们没有关系,路过,救人,仅此而已。”
隔壁仿佛是要打他的脸,被抓的黑帮喽啰嘲讽地笑着,对宋永仁说:“切,不是为了钱,谁肯干这种活儿?”
江月楼将别在腰间的手枪取了出来,拿过一块白布精心擦拭,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陈余之瞧着他的动作,竟联想起自己平素整理药箱时的样子,一样的专注,一样的珍惜。
突然,那支被“珍惜”着的手枪猛地摔在了审讯桌上,它的主人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脸几乎怼到陈余之面前。“你怎么解释?”
“救人性命,医者之道。”陈余之虽然心有惶惶,但面上还能维持住冷静。
江月楼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略收敛了自己散发出来的气势,拿起笔在审讯本上点了点,问:“叫什么?”
“陈余之,耳东陈,遗风余泽的余,之乎者也的之。”
江月楼嗤笑一声:“和走私烟土的搅合在一起,遗风余泽,你当不起。”
“在医生眼中,只有病人,无关身份。”
两人你来我往,毫不退让,目光交汇处似有火花四溅。
就在这时,孙永仁走了进来,汇报道:“头儿,有人来保释三号房。”
江月楼收回注视着陈余之的目光,“带他过来。”
那保释人看起来是个慈眉善目的憨厚人,一进来就谄媚地给江月楼打招呼,手里拿着两根金条一个劲地往他手里塞。“江科长,您大人大量,这点钱,您收着,给兄弟们买点茶喝……”
孙永仁看着头儿脸色不对,连忙上前一步接过金条,以免自己成为头儿震怒下所殃及的池鱼。
江月楼瞥了眼孙永仁手里的金条,冷笑:“这年头,物价涨得快,茶是不够给弟兄们喝了,永仁啊,喝点水吧。”
孙永仁会意,一唱一和起来:“光喝水不好受啊头儿。”
保释人苦着脸,不甘不愿又翻了根金条递上,孙永仁照接不误。
审讯室内的陈余之眼睁睁看着这明目张胆贪污受贿的一幕,气愤地用力挪动牢房中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噪音。
江月楼回头,看了眼陈余之的脸色,掏着耳朵笑了笑。
“既然这么有诚意,走吧,去三号房看看?”
保释人顿时眉开眼笑,跟在两位警察身后只差没俯首作揖了。
陈余之重重叹了口气,一想到除暴安良的警察中竟然有这样的蛀虫,不觉有些悲哀。他可以医治身体上的疾病,却医治不了人性上的疾病,更医治不了当今世道上的疾病。
正遗憾着,突然听见一声枪响、保释人吓破胆的惊呼,以及三号房犯人的怒骂:“江月楼!你他妈疯了!”
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没一会又是一声枪响,犯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止不住的哀号。
接着,陈余之便看见江月楼懒散地走进来,随意将手枪别回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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