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意外车祸时,他刚五十六岁。
这一年,刚好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
他曾说为了我的身子,选择丁克不生孩子。
可他却将和白月光的私生子当作养女送给我,美名其曰是满足我的心愿。
最后我才得知,我竟替那个女人养了一辈子的孩子。
1
我快要哭瞎了。
陆书淮意外车祸后,我跪在他的墓碑前哭了良久。
我强忍住悲伤为陆书淮打理公司的一切,又每日将他最爱喝的汤送到墓碑前,一如过去的三十年一般。
陆书淮在商界年少成名,世人说我和陆书淮鹣鲽情深,是灰姑娘遇上王子的恩爱故事。
说的人太多了,连我自己也一直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陆书淮与陆念晚的亲子鉴定报告不知被谁流传了出来。
陆念晚是我们二人的养女,陆书淮曾说那是他朋友的孩子。
可鉴定的结果如一把锋利的刀凌迟着我的灵魂。
这时我才明白,三十年来,他骗我丁克是因为早已有了亲生血肉。
陆家的老人派人来接走我安抚,这安抚让我每日为死人煲汤的行为显得更加可笑。
甚至所有人都用一种怜悯又同情的目光看我。
他们说:“姜语不仅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还反而替小三养了一辈子孩子。”
我从陆家出去后,再次回了趟公司。
陆念晚站在公司门前,有些手足无措,看着我的眼神,竟也带着怜悯。
看着她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我想起这些年我亲手教她习字,陪她上课。
陆书淮养尊处优,不会照顾孩童,所以念晚自小就是我抱着哄睡,喂饭。
我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亲生女儿,我甚至在陆书淮死后,将我手里的股份全部转给了陆念晚。
我好像做错了。
回家的路上,念晚许多次欲言又止,终于犹豫着开口说:“周阿姨要回国了,她,她想带父亲的骨灰出国。”
我静静地看着陆念晚,未发一言。
她口中的周阿姨,是她的亲生母亲。
或许是被我看的有些心虚,她忙补充道:“父亲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呵,将陆书淮的骨灰带出国,不如直接向世人宣告傅晚凝才是他的遗孀。
到了家门口,我从车上下来。
陆念晚匆忙跟着我下车,不敢看我的眼睛,只留下一句:“你若真心爱重父亲,就应该替他完成心愿。”
果然是亲生母亲要回来了,对我的称呼只剩一个“你”字。
这就是我倾注心血养育的女儿,和我的丈夫一起骗了我几十年。
2
过了没多久,傅晚凝果然回国了。
曾经骄傲的舞蹈天才少女眼眶泛红,一声声唤着阿淮。
她站在陆书淮的墓碑前,即便哭的不成样子也一点看不出上了年纪的模样。
于是那些宣传我和陆书淮恩爱故事的听众瞬间换了阵营。
他们说,一个天才少女,一个商界奇迹,他们才是绝配,而我却是一个只会洗衣做饭的废物。
鲜少有人还记得,我也曾天赋异禀,甚至傅晚凝当年的拜师名额都是我让给她的。
傅晚凝亲自来找我,想带走陆书淮的骨灰。
她还是很漂亮,明媚中带有一丝成熟的风韵,再对比快哭瞎了的眼睛的我,很是难堪。
她说:“姜语,我与阿淮错过一生,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你既然已经得知真相了,所以我必须要带走他。”
“我也是怕你越想越难过。”
这话仿佛是在命令我,又在挑衅我。
陆念晚立在一旁,见到傅晚凝时眼中难掩孺慕之色。
两人母女情深,我又成了那个破坏人家母女团聚的坏人。
我淡淡一笑,冲傅晚凝说道:“好啊。”
胸口一阵血腥气上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压下喉头的腥甜说:“你的女儿也一起走吧。”
傅晚凝和陆念晚对视一眼,眼中是不可置信。
随后,陆念晚嗫喏着唇,说出了拒绝的话:“我不走,我还要继承公司呢!”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跟她爸爸还挺像的。
一样的冷血。
我避开傅晚凝得意的视线,说:“随便。”
说完,我便回了卧室。
一片漆黑里,过去的事在我的眼前闪回。
我和陆书淮在一起那天,他红着眼睛拉住了我。
我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忍不住蹙眉,抬头和他的眼神对视。
下一秒,陆书淮携带着淡淡的酒味吻了过来。
那晚之后,我和陆书淮就在一起了。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是因为傅晚凝的离开。
傅晚凝在他的世界里放了一把火,他没有家了,所以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了。
但三十年的相濡以沫,我也以为他真的爱上了我,甚至从未怀疑过陆念晚的身份。
我跟他说过许多次,我想做妈妈。
他便将自己和其他女人的孩子装作养女送给我,或许这也是爱吧。
我又想起当初为陆念晚取名时,他脱口而出“念晚”二字。
我当时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中,竟忘了原来“念晚”念的是傅晚凝。
他是在心心念念那个在异国他乡的傅晚凝。
我本应该恨他们的,本应该夺回我在公司的股份。
可我已经老了,连心也老了,连恨的力气都没了。
只是觉得有点酸涩,那种坚信的东西破碎了,到头来一切都是场骗局的酸涩。
我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幕,是陆书淮娶我那天,曾对我说:“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除了爱。
我有些累了。
3
再睁眼,回到了我们结婚的第五年。
那年正赶上舞蹈大师收入门弟子。
她见过我在舞台的模样,便托人来问我的意愿。
我本是想答应的,可陆书淮拦住了我,他说:“姜语,还是让晚凝去试试吧。”
没等我回答,他又说:“我不想你那么辛苦,所以不如你在那位大师面前说些晚凝的好话?”
前世陆书淮不遗余力利用金钱为傅晚凝铺路,让傅晚凝年纪轻轻获封天才少女的名号。
但他明明知道,在舞台上耀眼是我毕生的梦想。
傅晚凝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是他口中的好妹妹,也用家的名义绑缚我,让我让给傅晚凝。
但重来一次,我不想再让了。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可是,我也想去。”
陆书淮没想到我会拒绝,不悦地说:“姜语,你已经嫁给我了,有数不清的财富,为什么要和她争这些?”
我轻笑一声,回道:“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吗?”
陆书淮的语气有些松动,搂住我的腰,说:“小语,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强,所以我才说让你去大师面前说好话啊,就当是为了我妹妹,好吗?”
但是陆书淮,你真的只是把她当成妹妹吗?
我避开他殷切的目光,淡淡道:“她如果有能力,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比赛。”
陆书淮的美目染上怒意。
这还是第一次,他对我袒露真实的情绪。
自从那日之后,陆书淮不再回家。
我拿出了积灰的舞蹈服,开始在家里练习。
结婚后,陆书淮不喜欢我跳舞,便让我收起了所有的衣服。
我以为他是不喜欢我抛头露面,却原来他只是不愿让我与他的心肝宝贝争辉。
我回了信给那位大师,却迟迟收不到回复。
想想应是陆书淮的手笔。
他为了让傅晚凝完成心愿,竟然胆大妄为到买通大师身边人。
4
不出意外的,在陆书淮的运作下,傅晚凝和前世一般,即将获得大赛。
结果出来这日,陆书淮欢喜不已。
我爱了陆书淮三十年,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心无二意。
可我的丈夫,此刻要我亲眼看着他期待另一个女人的荣耀。
那股悲凉从脚底升起,浸染全身,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透了。
陆书淮看出了我的异样,面上的喜色收敛了几分,说道:“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日后我会补偿你。”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觉着有些好笑。
补偿?是用三十年的虚情假意,还是用我帮别人养孩子?
我静静地看着他,眼里没了往日的悸动和温情。
陆书淮有一瞬间的慌乱,想来抓我的手,却被我躲开。
我勾唇浅笑,说:“好。”
说完我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背影。
从前他都是先转身的那一个,因为他知道不管自己走得多快我都会追上去。
我抚过舞蹈服上的印花,想起前世的结果,我怎么甘心......
难道重来一次,还要重蹈覆辙?
一个想法在我心中形成。
第二天,我亲自去见了大师。
因为之前我的爽约,她不肯见我。
但我在门外站了许久,最终还是开了门。
听了我的来意,她眉心蹙了起来,说:“我虽然喜欢你的天赋,但我已经通知了结果,又怎么能换人呢?”
我不急不缓地答道:“之前的爽约是身边人故意阻挠我,老师,你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钟爱的艺术是什么样的,也没有人,比我更迫切地想奉献舞台。”
前世就算有陆书淮整个公司的倾力相助,傅晚凝也错失许多比赛。
天赋,不是努力能比的。
我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老师受了震动。
我在她面前,重新跳了一遍。
过了半晌,她浮现出无比的惊喜,“我的关门弟子,非你莫属。”
5
我瞒着所有人去见了大师。
第二天,我还没等来她的通知,就等来了傅晚凝送孩子。
差点忘了,这时候的私生子已经出生了。
她带着幼女来到我家。
陆书淮特意隆重打扮了一番,仔细回忆下,每次有傅晚凝参加的局,陆书淮都打扮得很是帅气。
我按下想自嘲的冲动,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这会儿的傅晚凝脸上依旧很是挑衅,看向我很是得意。
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美。
她抱着孩子和陆书淮站在一起时十分相配。
陆书淮想将孩子从他怀中抱出来,孩子立刻大哭不止。
两人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我知道这是因为孩子胆小见生人容易受惊的缘故。
陆念晚幼时常常半夜惊颤在我怀中醒来,抚着她的背顺气再给她唇上抹点蜜汁哭闹才会停止。
我冷眼瞧着他们忙乱,并不想上前提点。
前世怕保姆照顾不好孩子,我亲力亲为夜不能寐,而陆书淮只需享受承欢膝下的快乐。
我怕他厌烦儿童的哭声,但却是我多虑了,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
保姆接过去孩子,陆书淮长舒了一口气。
他忽然想起我的存在,对我说:“小语,你不是想当妈妈吗?晚凝特意来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你抚养。”
我坐在沙发上上,端起茶啜了一口,淡淡开口道:“我不要。”
陆书淮面露不悦,责备我道:“姜语,你又没有孩子,而且晚凝日后都要出国了,你怎么这点小事都不愿意?”
他过往之所求,我从未拒绝过。
我抬眸,意有所指道:“你又没有当过父亲,怎么照顾人?还是说你当过父亲?”
陆书淮理所当然地说:“你在家也是闲着,你来教养她不就行了。”
我语气无波地反问:“谁告诉你我没事的?”
陆书淮还欲追问,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要出门,看也不看他一眼。
陆书淮提高音调唤道:“姜语你回来,把话说清楚。”
傅晚凝拉住他,温声劝道:“哎,她不愿意就算了,我是怕我在国外......”
她的话没说完,陆书淮皱着眉看着她:“不要乱说,我会祈祷,你一切顺利。”
我的脚步顿住,寒凉丝丝入肺。
原来前世,那个不信鬼神之说的陆书淮一次次去寺庙将头磕的血肉模糊,是为了傅晚凝。
我抬头,恰巧飘过一团云遮蔽了阳光。
忽然有些想看看,换弟子的消息散出后,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6
比赛当日,陆书淮去了现场。
傅晚凝很漂亮,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陆书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所在的方向。
前世我忙着艳羡傅晚凝,未曾注意到陆书淮灼热的目光。
比赛结束,结果却迟迟不出。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老师这是何意。
这时,我从后台出来,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陆书淮见状迎了上来,叱道:“你来干什么呀?”
他生怕我抢了傅晚凝的风头。
我没有应声,视线掠过她,冲不远处的老师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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