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坐在车里,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已经泛白。
一月的寒风透过车窗的缝隙钻进来,但江小白的心似乎比这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公司大楼在后视镜里渐渐模糊,而刚刚在公司发生的那一幕。
却宛若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刚才,部门经理王致和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唉!小白啊,最近建筑行业不景气,大环境不好,公司决定进行一些人事调整。”
王致和坐在真皮老板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那支钢笔还是去年年会上,江小白凭业绩帮部门拿了第一,公司颁发给他的奖品。
“要么降薪百分之八十,取消年终奖,要么主动离职,没有补偿,你自己选择吧。”
王致和说这话时头都没抬一下,只是低头摆弄那支钢笔。
“王经理,我去年为公司拿下了新城区的地标项目,创造了上亿的利润......”江小白急了,忍不住争辩起来。
“小白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公司也很难啊。”
王致和终于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再说了,你还年轻,换个工作也是好事。”
江小白都记不起他是怎么离开了王致和的办公室,怎么坐进自己的小车内。往日这个让他舒适的窝也没能给他带来一丝温暖。
楼下保安看见他坐在车里,还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他只是木然地点点头,这些年和保安叔叔也熟络了。
江小白掏出一支烟,手指微微发抖,好不容易才点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灰缸里不一会就堆满了烟蒂。
十年了,从一个工地小白成长为项目经理,他付出了多少?
那些起早贪黑的日子,那些被工地灰尘呛得睁不开眼的时光。
领导一个电话,他随时放下碗筷赶到工地。
项目延期,他带着整个团队连续通宵赶工。
可这就是他的回报?
江小白又点燃一支烟,目光渐渐涣散。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将他带回到学生时代。
江小白知道自己不是天才,家里条件也很一般,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从小学到高中,他的成绩都在学校名列前茅。
那时候的他,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
记得高三那年,他日夜在学校里不停刷题,备战高考,,一个月只回一天家。
母亲每次见他,都心疼地说他又瘦了。
可他只是笑笑,继续埋头苦读。
他永远是班上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哪怕回到寝室,当其他同学都在憧憬暑假时,他还在挑灯夜读。
寒窗苦读数载,他终于考上了985。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整个家都沸腾了。
亲戚们围坐在家里的老式沙发上,七嘴八舌地给他建议。
“小白啊,选土木工程吧,工资高,好就业。”三叔拍着他的肩膀说。
“对对对,现在基建狂飙,土木工程绝对吃香。”二舅也附和道。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话一点都不错。”
父母坐在一旁,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的确,在当时土建工程可是很热门的专业,分数线比其他专业高不少分。当时的他们,怎么会想到未来会是这样?
大学毕业后,江小白如愿进入了一家大型建筑集团。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迎接他的不是总部气派的写字楼。毫无背景的他,被直接下放到了项目上。
刚到工地的第一天,他们一群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被分配去打灰。
烈日炎炎下,充斥着呛人的灰尘的空气里,
汗水混合着水泥,在脸上划出道道沟壑。
和他一起入职的二十多个应届生,三个月后就走了一大半。
而分到那个项目上的,只有他,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陷入回忆的江小白又划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在狭小的车厢内快速弥漫。
呛人的烟雾让他猛烈咳嗽起来。
实在受不了了,他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江小白靠在车身上。
如果,如果填志愿那年他能有一双慧眼看到这一切,人生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嗬......”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心脏传来。
江小白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景物变得模糊不清。
“不......有,有人吗,救,救我......”
他想喊,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的意识中,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再次睁开眼时,刺眼的白光让他微微皱眉。
消毒水的气味充斥着鼻腔。
“小白,你终于醒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江小白转头看去,瞳孔猛地收缩。
床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乌黑的头发,眼角才有几道淡淡的鱼尾纹。
这是......他母亲胡紫兰?
可是为什么她看起来年轻了十几岁?
“妈?”他试探着开口,声音有些发虚。
胡紫兰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这时,一位医生走进病房,手里拿着检查报告。
“没什么大问题,各项指标都正常,可能是最近学习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回家多给孩子补补营养!”
江小白怔怔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这是医院,但绝对不是2024年的医院。
墙上挂着的老式挂历,赫然显示着:2010年。
他愣在那里,一时说不出话来。
胡紫兰看他发呆,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难道,我......重生了?”
江小白看着胡紫兰,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办理完出院手续,江小白跟着母亲踏进家门。
玄关处,他脱掉鞋子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周围的景物都在无声诉说着这周围的一切,仿佛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
阳光从落地窗透进客厅,斜斜地洒在墙上那本老式挂历上。
江小白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手指轻轻抚过那个醒目的日期——2010年8月2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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