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我觉得这事儿有戏。
崔时雨愣怔:什么有戏?
你和他好的事儿呀!停了一下,崔念真以身经百战的姿态一撩头发,接着说,你看,他说你有他的号码,要是他对你没意思,给你号码干什么?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交换号码了?
崔时雨半晌没有说话,下意识抬手抵住心口。
我们没有交换过号码。她说,我会努力不打扰他。所以他给我号码,我应该
她想说应该也不会有拨通的机会。
崔念真郁闷透顶:靠近一个人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你看,你现在不是能做到和他面对面站在同一个空间里了吗?
崔时雨轻轻打断了堂姐。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崔时雨静默了很久,才接着说,我不喜欢被他记得,不喜欢和他面对面,哪怕只是共处在同一个空间里。我不喜欢他的每个眼神,那都会让我觉得恐惧。我就想躲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看看他会有怎样的以后,我不想参与,也不想那个以后里有我。
你如果要问我为什么我不知道。崔时雨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个人的存在让我感觉自己还活着,可你如果问我为什么是他,我也不知道。
这世上的很多事是无解的。
崔念真不再发问,她知道自己不能够再逼问任何会令崔时雨陷入混乱的细节了。她叹了一口气,启动车子。
车窗外,风景在急速倒退,有一种时光流逝的具象感。崔念真想起几年前,第一次带崔时雨去看心理医生时,医生给出了一个陌生的名词约拿情结。
她实在想不通这是一种什么感情,能让人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付出那么多时间,耗费所有的心思去靠近那么一点点,却不希冀半分结果。她怕堂妹一场梦逐空,会掉落万丈深渊毕竟崔时雨这十余年来,一直寡淡得不正常。
崔时雨很抗拒同医生对话,所以那次对话,由她代替完成。
医生坐在灯光柔和的诊室里,崔念真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描述着自己的堂妹。
医生听了片刻,问道:你说她很难表达出明确的感情,那么她是否极少,或者几乎没有哭过?
是。所以有时候我真的弄不清她是不是难过,要是问她,她也会如实说,但她的答案大部分是不知道。
你怎么能判断,她所说的不知道就是如实回答呢?
这位语气温和的青年医生姓费,似乎对患者亲属的误解见怪不怪,自顾自接着说下去:首先,崔时雨自我构建了一个保护机制,这与她的原生家庭有很密切的关系。这个保护机制令她避免可能遭受到的心理伤害,通常意义上,就像你说的麻木,或者是感情迟钝。其次,从你对她执意开始进行柔道运动的原因叙述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一切都与一个目标对象有关,通常意义上,这个目标对象其实就是她喜欢的人。她做出后续所有事情的逻辑,在心理学上,我们会用一个概念来解释,叫作约拿情结。
约拿?崔念真一脸茫然。
《圣经》里的约拿既渴望拼命地追随神,又因自觉不配而不自知地逃避。如你所说,她所喜欢的人对她而言,就像神之于约拿。崔时雨是典型的具有约拿情结的人格。
有救吗?
其实人类普遍会存在一点儿约拿情结,出于自卑感,我们逃避自己最渴望的东西,说服自己去追求缺陷,因为恐惧自己竭尽全力,结果还是一败涂地。约拿情结发展到极致,就是自毁,也就是说,面对自己喜欢、渴望的事物时,相比我想要,她们更先想到的是我不配。我想崔时雨的约拿情结,或许已经发展到近乎自毁的程度了。
听到这里,崔念真心里咯噔一声,急切地想要开口求助,却收到费医生安抚的眼神。
比起过度的心理疏导,尤其是在当事者本人抗拒的情况下,我认为她更应该靠自己的成长来克服这个病症。毕竟她现在有一个目标对象,并且这个目标对象使她激发出前所未有的对生活的渴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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