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身边的丫鬟像割韭菜般,换了一茬又一茬。
只有我在他身边三年又三年。
他的起居几乎都是我伺候,别的丫鬟侍奉他,稍微不顺他的心意,就会挨板子。
所以不管是丫鬟、婆子,还是管事、姨娘,都要给我几分薄面。
王府中人都说世子娶了正妃后,就会封我为庶妃。
至于侧妃,我是奴籍,根本不配。
若不是因为世子后院如今只我一人,我的身份连庶妃都够不着。
但我却羡慕寻常百姓夫妻可以相守一生。
临近年关,宁王府多的是达官显贵拜访。
仅仅是老王爷出嫁的女儿就有六个,所以姻亲来往颇多。
天还没有亮,刘管事就给下人们发了新的冬衣,说不能坠了王府的脸面。
两个小丫鬟送了四件精致棉衫到我房里,两件水红色、两件碧绿色。
「盼兮姐姐的衣衫真好看,定是刘管事特意准备的。」
「那是盼兮姐姐人好看,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衣裳。」
我平时为人和气,待院里小丫鬟们极好,她们在我面前都很放得开。
当然也有例外,世子院里还有另外两个大丫鬟夏莲、秋桃,她们还没有进门,我就听见夏莲在那里阴阳怪气。
「大家都是奴婢,爬上床的就是不一样,赏赐多、份例多,就连衣裳物件都多一份。」
紧接着就听见秋桃嘲笑她的声音:
「那是盼兮姐姐的本事,她是世子买回来的人,在王府六年了,就连王妃都说盼兮姐姐规矩妥帖,你酸个什么劲儿。」
我眼神淡漠地扫过房门口的她们,夏莲闭了口,秋桃见她吃瘪,顿时脸上得意。
夏莲是王爷赏世子的大丫鬟,颇有些姿色,不比我这样卖身入府的奴仆,可杀可卖。
我看了一眼快亮的天色说:
「世子快要起身了,你们还不快去伺候着。」
昨晚我为世子守夜,他睡得晚,怕是早起又会闹脾气。
若是让夏莲和秋桃这般吵闹着去,惹到那位爷,还是我们院里的人倒大霉。
两人虽然不对付,但还算听我的,都是沾了世子的福气,说到他时,夏莲也不得不矮我一头。
「盼兮姐姐,世子今日可好伺候?」
秋桃笑眯眯地向我讨教,这丫头是怕极了世子,好歹也是王妃送进世子房里的人,也不知她为何会怕成这样。
「做事细致些,世子又不会吃了你,这么怕他作甚?」
秋桃笑着和我贫了两句,这才和夏莲一起去了世子那里。
我实在困极了,遣了两个小丫鬟清扫院里的积雪后,就上床睡下。
迷迷糊糊没有睡多久,就被叩响房门,外面传来许奶娘的声音:
「盼兮姑娘,赶紧起来去前院吧!爷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一惊,顾不得上妆打扮就出门:「许阿娘别慌,怎的是你来唤我?」
看天色已快晌午,世子已过了起床气的时辰,许奶娘也是世子身边的老人了,她都劝不住,得发多大的火。
许奶娘拉起我就往前院赶:
「王妃给世子看了几家嫡出小姐,世子还没开口,夏莲就求世子收了她,怕有正妃后就没机会了,哪知道世子一个都没看上,正有火没处发呢,这不就撞上了!」
我身子一僵,该来的还是来了,也难怪夏莲如此着急。
我抑制住心里的酸气走进去,正院里已经跪了一圈人,还有夏莲的哭喊声。
「世子,求求你别赶我走,夏莲跟你了三年,早就是你的人了啊!」
「都死了?托出去杖责五十!」
世子裴煜半靠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摸着茶杯,另一只手扶着额角,眼神里透着厌烦和恼怒。
绛紫色的外袍被他穿得一丝不苟,显得整个人更加尊贵威严。
如果不是他脸色不好,那张脸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
「给爷请安。」我乖觉地行礼,裴煜放下扶额的手。
他说:「什么时辰?你怎么来了?」
我知他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劝他放人,几个婆子已经把夏莲按倒,手臂粗的板子下去,夏莲疼得直叫饶命。
我对他说:「爷不高兴,我哪里还能睡得踏实,再说爷要赐夏莲五十杖,不是要她的命吗?这大好的日子,爷何必?」
「你倒是会为她求情,好像字字句句都是为了我好。」
裴煜冷哼一声,满脸尽是不高兴:「你可知她犯的何错?」
我抿唇一笑,然后重新给他上茶,我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他的手背,惹得裴煜眼神一暗。
「那还不是因为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惹的祸,别说是夏莲,这院里的小丫鬟呀,谁不迷糊?」
裴煜微微挑眉,脸色舒缓下来,显然这话他是爱听的:「我看你就不迷糊。」
说罢,裴煜终是消了火气,对着院里的奴仆们说:「散了吧。」
受了十棍杖责,夏莲疼得冷汗直冒,没有力气再作妖,她被两个小丫鬟扶了下去,我看那情况,没个半月养不好。
裴煜很少见我没上妆的憔悴样子,微微有些皱眉:「守夜辛苦,你搬到我旁边的侧房睡。」
我大惊,这如何能使得,裴煜院里人少,空房间多得很,唯独他左右两边睡不得,那是未来世子妃的位置。
如今他还未娶正妃,我先占去一边,要让将来世子妃睡剩下的……
世子妃进府后,就再没有我的好日子过。
「爷疼惜,但不合规矩,我还是睡耳房吧。」
反正他院里的耳房我睡过多次,毕竟这两年他来了兴致就会召我侍寝,等他睡下,我就会去耳房休息。
「随你。」裴煜没有过多要求,想必他也就是随口一说。
王府中午还有小宴,虽然他和王妃因选妃闹得不愉快,但裴煜还得去走个过场。
我细心地帮他整理好衣衫,细声软语地说:
「爷就别和王妃置气了,这选妃是终身大事,她自然是要为爷把着。」
裴煜的性子其实有些不羁,最不喜别人置喙他的事,今日夏莲挨的板子,也是因为心思多。
以我这些年对裴煜的了解,关于他的事,必须得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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