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豆蔻穿过石径,跨过浮桥,走了不短时间,才终于来到西院寿安堂前,抬手理了理衣襟,抚平褶皱,抬脚便走了进去。
将军府段家,有三个老爷,大老爷段贵,三老爷段荣都是嫡子,由段老夫人所生,可这两个嫡子都没有将门铁血,畏惧战火,早早的从了文官路子,只有二老爷段肃,虽是庶出,却继承了老将军的衣钵,做了武将,不但没有辱没老将军的名声,反而青出于蓝,这些年战功赫赫,段家军的名声在大梁境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是以前在江湖上,那些痛恨朝廷的门派,提起大将军段肃,也是恭敬赞叹的。
段昭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是段肃的女儿,直到她背上手刃恩师的骂名,一路被人追杀,才遇见段家的人,将她认了回来,如今自己性命无虞,也是因为得了将军府的庇护。前世她陡然生变,被人追杀,回到段家之后,她一直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的亲人,与人为善,所以就算有人苛待她,她也尽量忍气吞声。
寿安堂中气氛十分融洽,段家大夫人俞宛如和段家三夫人郑玉欣,妯娌二人正说说笑笑,三房的嫡女段央在一边闲情雅致的作画,段老夫人坐在高堂之上,挨着她坐的是她的外孙女,光禄大夫之女,夏姗姗。
众人一片天伦之乐的样子,段昭像一个异类一般的插了进来,她穿得惹眼,让人想忽视也难,不过众人有意忽略她,这种情况,若换成上一世的段昭,少不得要伤怀感叹几分,自己是个外人的失落,而如今,她只是站得定定的,神色平和,倒不像是旁人冷落她,反而有种她高高在上,不屑与她们为伍的感觉。
大夫人俞宛如是个人精,最先打圆场,笑道:“哟,小六来了,伤口可好些了?伯母还怪惦记你的呢!”
段昭微笑:“头还有些晕,只是老夫人要见,便顾不得这些,就过来请安了。”
她倒是不避讳,直接就说段老夫人不体贴孙女,明知她身体有伤,才醒了就叫她过来,虽是笑着说的,但是不高兴的意思明晃晃的。
俞宛如假装没听懂,继续笑:“那小六可得当心一些,别看天气热,这早晚还是有冷风的,可别受了寒气。”
段昭颔首:“谢伯母记挂。”
坐在段老夫身边的夏姗姗看段昭没事人一样的,心里忍不住气愤,便拉了拉段老夫人的袖子,委屈的撒娇:“外祖母,到底我是外人,比不得六表妹是您的亲孙女,姗姗留在这里也是讨人嫌,不如明日我便回夏家去。”
这话既是故意刺激段昭的,谁不知道段肃不是段老夫人所生,而夏姗姗的母亲又是段老夫人的掌上明珠,什么孙女外孙女的,段昭才是不亲的那一个。
“珊儿委屈了,你是外祖母的心肝,说什么要走的话,你这不是戳外祖母的心窝子么?”段老夫人慈爱的摸着夏姗姗的手哄道。
段昭抬眼看着她,段老夫人年纪大了,皱纹已经爬了满脸,身穿翠色华锦,衣襟上缀满了红色宝石,外罩一件宝蓝色短襟,满头银丝高高束起,却非要戴满珠钗宝石,晃人眼睛,穿金戴银的样子,倒像个暴发户一般。
就是如此装扮,也可以看出这人年轻时并非美人,她本是老将军的原配,由家族定亲所娶,可是不得老将军喜爱,所以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头,堂堂原配却落得和妾室争风吃醋的境地,若不是生下二子一女,加上是发妻,只怕早就被老将军送了一纸休书。
上一世的段昭还很怜惜这位祖母,觉得祖父薄情,宠妾灭妻,在聂润登基后,还求了聂润封了她一品诰命,如今想来,真是一只老白眼狼。
“不孝女,还不向你表姐致歉?”段老夫人声音温度顷刻就冷了下来。
众人都等着段昭认错,出乎意料的,她站得笔直。
往日委曲求全的人,此刻面容平静,红艳艳的衣衫裹挟得她身段窈窕,眼睛平视前方,下巴微微抬起,倨傲的看着段老夫人。
“致歉?也是该表姐向我致歉。”段昭的声音还有些嘶哑,但是却夹杂着不会退缩的凌厉。
段昭是一个月前回到段家的,对段家众人都是忍让讨好的,尤其是对这个祖母,向来百依百顺,从不会忤逆半个字。
“你疯了不成?段昭,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夏姗姗尖叫起来,面上不耐烦:“推我下水,还知错不改?外祖母教训你,你还敢忤逆长辈,你怎么受的教导?”
段老夫人也是冷眼看着段昭,脸上阴沉,实在是很不好看了。
“你好大的胆子!要反了不成?”段老夫人高声叫起来,年长的人这么叫起来,总像个老妖婆一般,声音太刺耳,吓得旁边正作画的段央一颤抖,描花了颜色。
一赌气将画笔丢了:“哎呀,都画花了!”
三夫人郑玉欣忙过去,拍着段央的背安抚女儿,望着段昭的眼神也不太友善,道:“小六怎么回事?做错了就道歉啊,老夫人又不是当真要罚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段昭看着郑玉欣,前世她在外面长大,不了解内宅争斗,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三夫人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直到后来做了中宫皇后,像这种人见得多了,便也知晓了。
郑玉欣膝下只有段央一个女儿,所以正妻的位置岌岌可危,三老爷唯一的儿子由小妾所生,在段家子辈中排行老三,取名为段修礼,段修礼做了武将,就在段昭兄长段瑾瑜手下任职。
这个庶出的儿子越出色,郑玉欣的位置就越危险,郑玉欣恼恨段瑾瑜提拔段修礼,但是又不敢找段瑾瑜的麻烦,只能变着法的把气往段昭身上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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