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陵州,太阳依旧热意不减。街上行人来往如织,热闹纷纷,摆摊的商贩一个挨着一个,挤挤攘攘,都快挤到了路中央。本就不宽敞的青石路上,一顶白丝绒精致小轿从喧闹的人群中缓缓而来,轿帘前悬挂的流苏随着抬轿之人的亦步亦趋微微晃动。
轿子轻便柔软,质地细腻,瞧着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行。可轿旁随行之人皆一身劲装紫衣,腰悬短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那些想往轿子里偷窥的人淡了心思,只敢远远的瞧着。
随行在轿旁的紫衣人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对轿中人低声说,大人,咱们好像被人给盯上了。
何人?轿中传来低沉清凉的声音,像是一拘冰泉,凛凛冽冽。
做乞丐打扮,已从闵饶一路跟到了陵州,暂时还未有其他动作。
来的可真快。轿中人冷哼。
这些人真是如跗骨之蛆,扰的人烦不胜烦,可要我去查看一下?
罢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话音刚落,忽然一阵风轻轻吹起轿帘,紫衣人只觉得眼睛一花,轿帘尚未落下,轿内便已经空了。
街边吆喝声不断,无人注意到这奇快的一着,男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声吩咐道,崇浚,你去跟着大人。
一个少年模样的紫衣人从队伍里转出来,眼睛闪亮,是。
说罢,一个闪身,速度极快的离开了。
轿子未停,随着缓慢前行的人群慢悠悠地晃着,不疾不徐。
断桥边的一排大树底下,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将被污垢凝住的黑碗往地上一扔,寻着个阴凉地,打着哈欠就准备舒舒服服的睡个午觉。因着陵州繁盛,就连乞丐的日子都过的舒服些,任行人来来往往,也不急着讨要,只顾自己晒着太阳热乎乎的睡着。
颜凉刚吃饱了饭,被太阳晒的困极。她这一趟从秦岭出来,盘缠本就不多,能省则省,看到大树底下还有一个好地方可以休息,赶紧先占了位置。她向来随意自在惯了,往那大树底下一躺,二郎腿一翘,舒服地枕着双臂,听着耳中声音喧喧,好似催眠曲儿一样,不一会就觉得困倦的睁不开眼。
忽然,一道脚步声慢慢向她走来。周围人声嘈杂,那声音虽轻却依旧清晰入耳。
颜凉闭着目,细细感觉到那脚步声慢慢走近,越来越近。
然后就此站在她的身前寸许不动了。
这是?
颜凉微微睁开眼睛,日光刺目,她不由得伸手去遮挡住日光,一道颀长的身影倏忽站在眼前,堪堪将刺目的日光拦住了,留下一片清凉。
她轻轻一看,心下一惊,站在她眼前的居然是两个人,而刚才自己却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人,步若无声,竟是连她都没有察觉。
她快速扫过眼前两人,一人面目清秀,瞧着不过十六七的青葱少年,鼻子上有一道细伤疤,一双眼睛灵彩十足,英气之中,还透着点可爱。而另一人,头戴黑色帷帽,一身黑色劲装短打,腰悬短剑,是个常见的江湖游侠装扮。只是这二人突然间一言不发,在她面前站定是要干嘛?
两位这是......颜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摸不准这二人的来意。
戴帷帽的黑衣男子突然手一翻,一枚铜板打着旋落在了她面前的空地上,留下叮的一声轻响。
所以,我这是......被当成乞丐了吗?
眼睛亮闪闪地往四下里瞧着,左边一个老乞丐正在一边摸着虱子搓泥球一边吧唧着嘴睡觉,破衣烂衫难遮体,手脸黑的像是刚掏过河渠淤泥,右边一个老太婆满口没有一颗牙,脸皱的像是一个坏掉的烂柿子,看见有人过来赶紧将破碗敲的叮当响。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是由兽皮外加粗布麻衣缝补拼接而成,头发也是乱七八糟几天没洗,脸上擦了黄粉特意掩盖了真实肤色,混在乞丐堆里真真是毫无特点,毫不突出,可即便如此,仍被他们准确的找了出来。
笑眯眯将那一枚铜板捡起来,稀罕的前后看看,我说二位,两人就只赏一个铜板,太小气了点吧!
将铜板高高抛起,再稳稳接住,呲牙一笑,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谢谢了哈!
说完再不理会那两人,继续团着身子准备眯一会。可即使闭着眼睛,她仍感觉到眼前两人没动,依旧在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颜凉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带帷帽的黑衣人慢慢蹲下来,声音极轻,却意外的好听,向你买个消息。
颜凉倏忽睁开眼睛,盯着帷帽后那张朦胧难辩的面容。
他怎么知道我有消息?
又是怎么找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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