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人薄情起来,比男人甚过百倍。
往日的青梅竹马,像变了个人似的,狠狠甩开他的手,背影决绝。
他喝得酩酊大醉,三更半夜才回了叶府,一抬头,却看见门前一道光,叶禾披着衣裳,提灯坐在风中等着他。
一见他,她便怯生生地站起,上前去扶他。
什么也没说,也不问他去做什么了,为何丢下她中途走了,只搀着他,细声细气地开口:
「夫君,小心点。」
他烦闷不已,一把推开她,她垂下眼睫,不再凑近他,只提着灯走在了前面,不时回头看他。
「夫君,这边。」
叶府大得如迷宫一般,夜色中没有叶禾在前方带路,他也许真摸不到房门。
灯火摇曳,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前方那道纤秀的背影,浮浮沉沉如水面上一朵清荷,夜风拂过她散下的长发,看起来是那样单薄柔弱。
深吸了口气,段陵有些心烦意乱地转过身,他还从没见过叶禾哭成这样,不知为何他心头忽然堵得慌,皱眉挥挥手,他到底不耐地答允了她。
叶老爷就这样留了下来,住进了叶府,不,如今是段府的一个小别院里。
不知是想补偿自己,还是要故意羞辱叶禾,段陵开始隔三差五地带一些女人进门,夜夜笙歌,还一定要叶禾作陪。
叶禾推脱不掉,就坐在一边,垂眸埋首,静静地听着段陵与那些女人在耳边调笑。
没有争吵,没有哭闹,久而久之,段陵也觉索然了,像是失望,又像是愤怒,有什么情绪梗在心中,无从发泄。
直到有一日,他在花园里,无意之中撞见了那一幕。
他带回来的一群头牌花魁团团围着叶禾,似乎抢走了她什么东西,在空中互相抛来抛去,嘻嘻笑笑地捉弄着她。
叶禾嘴笨,被戏耍得团团转,额上渗出了细汗,只知道绯红着脸急声道:「还给我,还给我……」
那些伶牙俐齿的风尘女子你一言我一语,无所忌惮地笑叶禾是个弃妇,将叶禾贬得一无是处,极尽嘲讽。
府里的下人只远远地看着,摇摇头叹口气,却明白叶禾在府中的地位,不敢出声相助,显然对她的遭遇也习以为常。
段陵站在长廊上,叶禾的无助窘迫直直映在他眼中,伴随着那些女人的嬉笑,他忽然觉得烦躁起来,明明应该高兴解气的时候,却反而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心头,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般,他一个跨步走上前,一声怒喝:
「住手,统统给我住手!」
满场顿寂,那些花魁没有想到会被段陵撞见,更没想到段陵会发这么大的火,一下吓得面如土色。
段陵劈手夺过那件被众人哄抢的东西,一挥袖:「滚,都给我滚!」
当花魁们慌乱地作鸟兽散后,段陵这才转身,没好气地将东西一把塞给傻愣愣的叶禾,粗声粗气道:「段家的脸都叫你丢光了,蠢得和根木头样的,再不济你也是我段陵的夫人,叫群妓女骑到了头上,传出去是在打我的脸吗?」
叶禾仍未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段陵哼了哼,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到叶禾怀里的东西上,竟不由一愣,他这才看清,原来方才叶禾被她们抢去的东西竟是一双平平无奇的鞋底。
雪白的料子,针脚拙劣,边边角角却缝制得紧密细心,大小尺寸一看便知这是为谁做的。
心中蓦地一暖,段陵却一声哼,抑住心中的暖意,做出冷冰冰的样子想拿过细看,叶禾却赶紧将鞋底藏在了身后,如受了惊的小鹿般。
像知道他会不高兴一样,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嗫嚅了好半天后,才怯生生地开口:「我爹昨夜又咳了,夫君,你,你再替他请个好点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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