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枳青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就是许久不见的高中同学,就是想再次感谢他当年的救母之恩,都二十七岁的人,不能闹别扭,要成熟一点。
只是,举起敲门的手还悬在空中,那生了锈的铁门就被粗暴地打开。
出来的人是位中年男人,白衬衣已经被汗渍浸黄,西裤的卷边上裹着泥土,再往下是与上面格格不入,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运动鞋。
客厅里面传来懒懒散散的声音。“神仙难断子时命。命是康庄大道,命是崎岖小路,那都是注定的,看运的,看运的,命运呐,命运呐。”
中年男人没理会里面的人,看了眼石枳青,直摆脑袋,对他说:“他算命不太行。”
把石枳青当成来算命的了。
石枳青一愣,什么时候章佑铭干起这勾当了?石枳青礼貌点头,冲着中年男人笑了笑。
他可是受过高等教育之人,一般是不会信这些怪力乱神的稀罕东西。
“帮我把门带上,顺便把楼道的垃圾扔一下。”里面又传来声音。
中年男人看了眼楼道口的垃圾袋,心里正憋着气没处发呢,一脚就将塑料袋给踢翻,散落出来的尽是些奇奇怪怪颜色的纸张,看得石枳青头皮发麻。
他有点打退堂鼓了。
和章佑铭这些年没见,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但一想起病床上的母亲,千叮万嘱一定要带小章去看看她,石枳青就没法子。他对章佑铭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三毕业那会儿,留着寸头,一身的运动装备,别提多阳光有朝气。
可现在呢,他居然开了个白事铺子,还在算命。
石枳青害怕,怕章佑铭二十七八的年纪,活得跟个小老头一般。
有时候幻想破灭不比天崩地裂带来的伤害小。
“算命一个月只接一单,下个月再来。”
石枳青还搁那儿低着头思考,就听见里面的人又在说话,猛然一抬头,惊了。
眼前的人,胡子拉碴,左脚微跛,赤着脚,脚趾头紧紧地抓住地板,使得脚背部的青筋格外明显。
是章佑铭没错了,爱打赤脚板,紧张的时候脚趾头抓地。
还好,还好,穿着家居服,不是石枳青脑补出来的道士服,最关键的是,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帅气迷人。
石枳青想到一个词,颓唐美。最近好像还蛮流行这种颓废派的大叔脸。
“怎么是你?”章佑铭看清来人后,直接转身,不太利索地走到餐桌旁,坐在椅子上面。
石枳青原地怔了两秒,才关了铁门,跟着进去。
“我妈让我来的。你的腿还好吗?”石枳青轻声问道。
情况比石枳青想象中要好一点,没有生疏客套地搬用那些社交语句。
章佑铭拿起透明玻璃杯,喝了口水,才说:“就那样,挺好。”
“我每年都会回去石家湾那边。”石枳青知道章佑铭腿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至少和正常人走路,多少还是有些差距,他跟章佑铭说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当初章佑铭推开石母,自己被小汽车撞上,腿就落下病根,本来说好高考志愿报同一个地方,他没有兑现承诺。
后面章佑铭就直接像是躲着石枳青一样,每次找他都不在,或是有各种理由推脱,后面几年,干脆换了联系方式。
“常回去看看挺好的。”章佑铭轻声说。
“我是去找你。”石枳青很生气,又很憋屈,哪有一个恩人说走就走,说销声匿迹就销声匿迹。
章佑铭顿了几秒,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几次动嘴唇,终于开了口:“你和郭梨还好吗?”
郭梨,当初三人行之一,后面跟石枳青上了同一所大学,毕业后考了社区医院。
“我和她能怎么好?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人。”石枳青无语,之前上高中那会儿,他就说过无数次,不可能跟郭梨好上。
章佑铭这时候才正眼看石枳青,石枳青没有多大变化,单看外表慢条斯理,说起话来那是一道一道的。
“结婚了吗?在医院工作的话,很好找对象吧。”章佑铭问。
“没结婚,不想找。”石枳青没好气说,他一个多年的深柜,谈什么结婚。“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事,我妈在医院住院,你什么时候有空?她想见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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