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人满泱泱的宫殿,瞬间只剩下楚宜和江韫玉俩人。
楚宜缓步走到江韫玉身边,冲他伸出手。
阿韫,没事吧?
在楚宜碰到他手的时候,像触电一般将手缩进了衣袖中,跪地拱手道:公主,阿韫知错,请公主责罚。
看着他瑟缩的动作,楚宜心中一恸,他怕自己,甚至因为担心给自己带来麻烦,刻意疏离自己。
之后节节攀升,摇身一变东厂总管九千岁江韫玉。
即便此时,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始终待她如宝,小心翼翼。
楚宜压下心中的恨意,握住江韫玉的手,轻言道:阿韫无错,我不罚你。
江韫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待反应过来时,连忙躲开她的手。
公主,脏。
楚宜勾起唇,清丽的小脸上绽出一个明艳的笑容。
胡说什么,阿韫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干净的。
她并非没有察觉到江韫玉对她不同寻常的爱慕,只是前世她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放在连瑾那个竖子身上,一片真心错付了。
既然重活一次,什么太监不太监的,无根之人也远远比无心之人强上百倍!
江韫玉眸子暗了暗,低声问道:公主是否不喜欢首辅千金?
楚宜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却还是直爽地点点头:的确。
公主厌恶的人,奴才也厌恶。
江韫玉垂下头,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攒紧,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他抹好药膏,深深地看了楚宜一眼,躬着身退了出去。
屋子安静下来,楚宜也得了空子好好思量一番。
前世落水这事之前,敌国与国内的内奸里应外合,大军压境,连将军带兵出征不久就传来败况,向皇城声援。
巧就巧在,彼时皇城之中突然走水,连瑾的姐姐连贵妃不慎葬身火海,一尸两命。
为了安抚连将军和连家将士,父皇不得不下放兵权。
而一切的阴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楚宜敛起眸子,若有所思地敲击着桌案,前世她为了连瑾和连家,跪求父亲出兵,她凄惨的命运也是从这里就种下了定局。
要想扭转,便只能先从连贵妃这颗连家推出来的弃子开始着手!
正思忖着,青鸾宫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永乐!
楚宜循声望去,只见除了与她关系最好的三皇兄之外,严肃寡言的大皇兄楚冥和游手好闲的二皇兄楚祁也跟在身后。
楚宜鼻头一酸,险些要落下泪来。
前世最疼爱她的哥哥们,最后惨死在连瑾的剑下,头颅割下,鲜血溢满了未央宫。
而她,至死她都没见到哥哥们最后一面。
如今一见,已是恍如隔世。
三皇子楚何轻笑一声:见你无碍三哥便放心了,这苏家也真是被父皇娇惯坏了,竟然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楚祁笑嘻嘻接话:要我说,皇妹就应当听我的去学学泅水,也不至于还要人抬上来了。
楚冥眉峰一皱,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皇弟的脑袋:胡言乱语!永乐是女儿身,你当同你一样吗!
楚何心细,盯着楚宜看了半晌,忧心道:方才听闻皇妹当着父皇的面,掌掴了苏家小姐和连少将军,皇妹以往不是最心疼连少将军,此番作为......可是有事瞒着我们?
对,皇妹,可是连瑾那混小子欺负了你?
楚宜低着头,拼命忍住眼眶中的眼泪,这样子看得三人俱是一愣。
要搁往常,这丫头早就大哭大喊找人算账了,如今却这般稳得住......
楚祁当她默认,立马收敛了那副不正经的神色,撩起袖子便要出门:好个连瑾,好个连少将军,永乐你等着,哥哥这就去将那小子给你捉来当面谢罪。
楚冥上前拦住他,示意他看看楚宜。
皇妹你别担心,有哥哥们在呢,你若喜欢,哥哥就逼着他入了这公主府,若是想解气,哥哥就去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
皇妹开心最重要。
楚宜忍不住眼眶的燥热,拭去眼角的泪珠,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太想哥哥们了。
皇妹无碍,我们便放心了,累了吧,睡一会,三哥命小厨房给你炖了你最爱的鸽子汤,等你睡醒便能喝到了。
见楚河上前,楚冥也顺势宽慰道:哥哥们都在呢,放心,今夜我们都在这里守着,哪儿也不去。
楚宜心中暖流涌动,含泪点点头:哥哥在,真好......
三位皇子轮流守在她身边,直至深夜她熟睡过去,才接连离开。
心思安定下来,楚宜难得睡了个好觉。
次日一早。
小姐,宫外传来消息了。
小桃将早膳端了进来,忍不住笑着言道,苏首辅家的千金从您这回去之后,脸上就不停地起疹子,现在啊,都肿成猪头了!
楚宜眉头一跳,心中有些疑虑:疹子?
小桃轻笑两声:是啊!御医都去了好几趟了,也没查出具体原因是什么,只能先温养着了。要我说呀,那个什么苏小姐就是心黑手毒,遭了报应了!
楚宜倒是不信什么因果报应,若是真有报应,她上辈子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思忖片刻,楚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韫呢?
小桃怔了怔,迷茫地摇了摇头:奴婢今天没见过小韫子,他好像告假出宫了吧。
糟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楚宜顾不上用早膳,便匆匆出门寻找。
然而一直走到宫门外,楚宜都没看到江韫玉的身影。
这小子,不会出去帮我出气被捉了吧!
心中一阵慌乱,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叫骂声。
狗杂种,敢在小爷面前逞威风,别以为有公主护着小爷就动不了你,今日我非得断你一只手让你长长记性不可!
巷子深处,面上覆着一层薄霜的江韫玉脊背挺直地立在原地,目光冷绝。
连瑾面色阴狠,一手紧紧拽着江韫玉的衣领,一手拿着一只带铁刺大大棒槌,做势便要砸下去。
像你这样的孬种,连孩子都没法生,还想碰女人,也就楚宜那蠢货愿意被你碰。
话音刚落,走投无路的江韫玉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反手一掌便击向了对面的连瑾。
咔擦
碎骨的声音顿时让连瑾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比不上连少将军。
江韫玉薄唇轻启,语气轻蔑又慵懒,每天不精进兵法,整日里想着如何靠女子上位。
你!
连瑾不知道这狗杂种用了什么法,身上剧痛,他目光一凛,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来人,把这个阉人的裤子给我扒了丢到大街上去,我倒是要看看这没种的东西到底什么样!
狗腿子摩拳擦掌,说着就要上前将人扑到。
哎哟!
江韫玉却一改平日里小兽般温驯的样子,一掌一个,将人尽数打翻在地。
连瑾正痛得龇牙咧嘴,就感觉胸口被人一脚踩住了。
锥心的痛意传来,他挣扎着睁开眼,想要开口怒斥。
对上的,确是一双透着修罗般邪虐的墨色瞳仁。
江韫玉薄削的双唇微微勾起,一双凤目轻挑,狠狠在他碎裂的肋骨上碾了几下,泄出些许愉悦的笑意。
下次,就是脖子了。
尽管连瑾心里清楚这人不过是个下贱的太监,他的双腿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那双狭长的凤目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绞杀殆尽一般,泛着血色的冷华。
连瑾!你要对阿韫做什么!
楚宜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江韫玉神色一变,立刻松开了手。
还没等连瑾反应过来,刚刚那个下手狠戾的独狼,瞬间转变为了一只被踢了一脚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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