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麟。在我一岁那年,家里发生了重大的变故我娘死了。
生老病死本就是无法阻挡的事情,可我娘的死十分蹊跷,就算过了快二十年,还是一个没有解开的谜团。
我爹曾被下放到大西南湘黔贵鄂武陵山苗岭境内一个叫燕子岭的林场,当了十几年的护林员,那里山高水远,是一片原始森林,方圆几百公里的山林全靠他一个人守护。
工作乏味单调,但他在深山老林里也有了意外的人生收获:他在一次巡山中捡到了一个哑女。
她不会说话,不会写字,谁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
她成了我爹的女人,第二年生下了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大山里到处都能听到我爹嘹亮的山歌声。
可是好景不长。
一个初夏的下午,我爹巡山回来,老远就听到孩子的哭闹,闻到了吊脚楼里发出来的一股特殊的味道,他以为哑女不会做饭又把什么东西烧糊了。
一走近院子,我爹就看见两条彪悍的大猎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被吓坏了似的。
屋里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就像被突然勒住了喉咙,他赶紧推开门,一股阴冷的风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他看见屋里的情景,顿时就傻眼了。
哑女直愣愣的跪在木窗边,头往后仰着,夏天的夕阳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满脸鲜血,鲜血是从两个空洞的眼眶里涌出来的。
她的一双手往前伸出,双手平摊着,手掌心里赫然是两只血淋淋的眼珠子,鲜血从指缝间滴落在木楼板上。
她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痛苦的表情,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爹颤抖着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已经没气儿了。
他惊慌失措,站在高处嘶吼着叫来了山下的村民。村民们也没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吓得不敢近前。
有人提议报警,那里的交通和通讯都非常闭塞,步行去镇上也得一天,没有电话。就在我爹犹豫不决的时候,村民中一个老人说这事报警也没用,自己处理掉吧。
接着胆大的人查看了现场,发现没有打斗痕迹,没有野兽入侵的迹象。有人就说会不会是他杀?但是我爹老实巴交没得罪过人,我娘从来没有下过山,别说仇家,就连熟人都没有。
好心的村民做了简单的棺材给我娘入殓,搬动尸体的时候发现她的双手食指指甲是反过来的,上面还有丝丝血肉,他们怀疑我娘自杀,是自己把眼睛抠掉的。
我爹说他们夫妻恩爱,哑女丢不下他和儿子。再说哑女怕疼,被刺条刮伤也会大哭一场,怎么会做出挖了自己眼睛的事?那得多疼啊。几个婆姨帮我娘换上寿衣的时候,她们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娘的左胸口有一个图案。
那个图案外圈是黑色的圆圈,圆圈内的下部分是两条波纹线,波纹线上面是两团火苗,又像是两朵含苞待放的花蕊。
我爹当时也诧异极了,他说她身上从来没有这种图案,仔细一看,那图案跟刺青一样,深入肌肤。
刚说不报警的那个老人把我爹拉到一边,他悄悄告诉我爹,这事不要再查下去,也不要声张,赶紧带着孩子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那个老人在当地是一个端公先生,平时替村里主持葬礼,看看风水,人们叫他海爷。
我爹问他为啥,他说我娘的死确实是自杀,但是是被别人控制身不由己的自杀行为,那是一种诅咒。
海爷说那个诅咒之下已经死过几个人,都是同一种死法,死的人身上都有那种图案,只不过村里知道这事的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了。
我爹是知识分子,鬼怪的说法以及这个诅咒的说法,他都不信。
自从我娘死后,我爹的精神越来越差,我的身体越来越弱,被村民叫做豆芽菜。
我三岁那年,高烧不退,我爹抱着我从林场往镇上跑,跑到半路我就翻着白眼吐着白沫不行了,我爹只能把我送到村里的郎中那里,郎中也束手无策,病急乱投医,他们把我送到海爷那里叫魂。
海爷看了看我直摇头说,我当年让你走,你不走,这下可好,这个孩子怕是养不大,他的身上也中了诅咒。
诅咒?我爹当时吓得不轻。
海爷不紧不慢的说,你这个当爹的太粗心,你仔细看看你孩子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我爹把我翻来覆去的看,没找到啥特别的地方。海爷把我全身脱光,将我左脚抬起来,脚心对着我爹的眼睛说:你看看,这是个啥?
我爹当场就吓得腿一软跌倒在地,因为我的脚心,有一个和我娘身上一样的图案!
海爷说,这就是诅咒你儿子的东西,如果不把这个诅咒除掉,你儿子会和你哑巴婆娘一样,死于非命。
我爹问他那个图到底代表了什么?海爷变了脸色说,这个他不能说,说了也会被诅咒,他还说凡被这个诅咒缠上的人,还没有能活出来的。
我爹吓得给海爷跪下求情,让他救命。
可海爷说,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不敢惊动施咒者,他只能暂时把这事压住,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满十八岁的那一天,一定要去找他,不然的话我就没命。
他给我化了一碗符水喝下,暂时压住诅咒,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我虽然身体孱弱,但是再也没生过大病。
终于熬到政策好点的时候,我爹的身体也垮了,他申请内退,带着要上小学的我回了镇上养病。
我爹彻底不上班,整日颓废,家里到处都是风水玄学方面的书籍,他哪儿看哪儿扔,如痴如迷。
随着我慢慢长大,身体也好了些,可脚底心的那个图案一直都在,那两团火焰的颜色越来越深,就像两朵花马上要绽放一样,我担心它们绽放的时候,我也会像我娘一样死去。我爹悄悄告诉我,当年那个海爷还健在,他始终和对方保持着联系,他让我放心,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带我去见海爷。
初三毕业以后,我被一所林业中专录取。我去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还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里只有一张黑白的女人照片,这个女人眉清目秀,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像湖泊一样安静。
这个女人的眉眼跟我很像,我心里一片慌乱,胡乱的把匿名信往包里一塞,赶紧跑回家,把匿名信交给我爹。
没想到早已经少言寡语的父亲,抚摸着照片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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